“大捷!大捷!”
“南桑大捷!”
“歼敌二十万!俘敌十万!” “南桑总督府大捷!”
“大食损兵三十万!两大海军舰队完蛋!”
……
报童清脆的声音在各个坊内的大街上响起。
帝国官报每日都是凌晨五时从官报社印刷局发到长安每个坊的坊亭,报童从坊亭拿报后,惯例是从百官上朝的卯正到朝食市结束的巳初,分三个时刻叫卖,但今日从六时到九时街上奔跑的报童身影就没断过,而报纸从坊亭里拿了一批又一批,往日不买报的食客、早出的行人听到这“三十万”的报捷声音也忍不住摸出十文小钞叫道:“来一份!”——打从朝廷四年前始发纸币后,百姓日用出行都习惯用纸钞了,比起带一袋子铜钱轻便多了,虽然拿在手中只是轻飘飘的一张纸,但大唐朝廷信誉很高,颁布的法令向来是作数的,说纸钞是钱就一定钱,一文钞就是一文钱绝不含糊,一贯钞就一定能兑换一千文铜钱不会打折儿,况且这纸钞摸着坚韧光滑,双面印刷精美如画,还嵌有聚合光能提供能量的法阵用于防伪,总之听着就珍贵,银号兑换的时候简直是人潮如涌,兑换出来时大家都当宝贝似的摸来摸去又在阳光下照来照去看里面浮现的影像舍不得花出去,有一种用出去一张就是甩一个法阵的厉害感觉,据说大户人家第一时间就将所有面值的纸钞都收藏了好多套,因为据说发行二十年后钞面就会更换头像,听说为了这些头像儒墨道法兵这些家们吵翻了天,比如买报常付的“十文”小钞就是兵圣孙武的头像,哦,用来买今日大捷的报纸特合适。 头版套红字就是大捷的通告。
三……三十万?!啊哈哈哈!
看报的人眼睛都瞪了起来,然后就狂笑起来,那些笑得最癫的肯定是买了不少战争债券的,直道哎哟打得好!海军威武!咱大唐威武!涉及到自己的钱袋子还有帝国的荣耀,这必须得威武。
大约就像春风一夜绿了江南岸,大唐全帝国的民众们在几天之内就全都热乎的欢腾起来。
大唐常胜,打仗捷报就没少过,但一次战役取得灭敌三十万——不是打败打退,而是杀敌及俘虏——这就是相当罕见的重大战绩了,难怪乎全帝国臣民都沸腾起来,这骄傲感能上天。 不说民众的欢腾,很多人在阅报后敏锐的发现了一点——帝国这次的报捷速度太快了!
……
萧琰和沈清猗也在看报。
这是六月十六的清晨,两人辰时用完早食后,惯例去庭外散步消食,而后回书房看报了解新闻,之后萧琰送沈清猗去丹房,下午则是两人游山玩水时间。
今日官报头条是套红——只有军队大捷、大唐立国的国庆日、圣人圣寿节、一年之始正旦节圣人向全帝国臣民祝贺新年词才会以朱字为题,今日标题是南桑大捷……两人并头看完这则胜利通告,抬眸对视,都有种惊讶的神色。 萧琰说道:“六月十五大捷,六月十六就在官报上登捷,这,不合常理呀。”
南桑总督府的开夏府距长安十几万里之遥,还有十万里是海域,六月十五下午的大捷,最迟深夜子丑时分定版的官报就登了出来——这太快了!
不是说长安不能及时接到消息:一则巫祭庭的先天法师必定与控鹤府的先天有神识标记,传捷报不过一个闪念的事;二则开夏府必定建有万里通讯法阵,只要舍得填充晶石,完全能及时将讯息传到大明宫内和枢密都参谋司三部的通讯台,其传讯速度取决于法阵的传讯速度被开启到几级,萧琰听父亲说过,南大东洲总督府至枢密都参谋司的传讯最快是三分钟,只是一次填充的晶石量足以让能源司的大卿心痛好几个月,如果开夏府舍得花晶石,即时传回捷报也不是不可能;但这种远程全速传讯有规定,必须是甲级紧急重要事务,南桑大捷是重大胜利,但没必要耗费巨量晶石火急火燎的报捷吧?——邓王应该不是这么没成算的人吧?
萧琰和沈清猗第一惊讶的就是这个。
其二,以朝廷官报宣捷的传统,一般是在胜利后的六至十天内才会报纸登捷。 因为长安接到前线报捷后,会给予前线报捷时间,由士兵一驿接一驿的快马报捷驰至长安,也即传统的露布报捷——萧琰觉得朝廷没有废除这种费时费人费物力的报捷方式应该是有政治与军事方面的考虑,比如将士血战的象征,又比如鼓舞人心,就比官报上静静的文字强多了。
但现在,南桑总督府派出的露布报捷士兵应该还在非加的陆地上奔驰吧?——从开夏府到南部港口沿官道策马报捷,少说也得大半天吧?
官报却已对南桑宣捷,这是怎么回事?
……总之,不合朝廷一贯的做法。
沈清猗沉思了一会,眸子清明的说道:“朝廷这是不需要藏巧于拙了吧。”
她用了个成语做比喻。
萧琰语气有些惊讶,“藏巧于拙?”又似乎领会到什么,眸光若有所思。
沈清猗一边继续往下看报,一边说道:“我以前就奇怪,朝廷因何要保留露布报捷,单从鼓舞人心来讲,虽比报纸强,但‘沿途’的范围也太窄了。”
“我以前也不明白,后来自己上了战场,就有些明白了,”萧琰认真的说道,“这应该是一种传统。”
就如端午节吃粽子,人们未必都是在纪念屈大夫,这是一个节日传统,已经成了大唐文明的内容,里面蕴含着志士节操、爱国情怀这种美好的内容,是一个国家精神上的财富。
所以露布报捷,士兵持着书写战绩的红布千里不下马的驰奔,代表着将士的鲜血、英勇、坚持不懈……这是萧琰亲历过战场后的想法,大唐军中露布报捷所持的赤布,原就是战场上染了将士血的朱旗截下来的,有的还是几面破碎的旗子一块接一块的缝成。
“嗯!”沈清猗很认真的点头回应她,“军中传统,这应该是一个原因。”顿了一顿,才又说道,“除了这个原因外,朝廷应该是给外界一个认知——大唐的远距离通讯还没有突破法阵这个窠臼。”
萧琰默了一下,万里即时通讯法阵在清猗口里成了被嫌弃的“窠臼”。
她忍不住弯了下眉眼,念及法阵的“烧钱”,这的确是两百年来都没能解决的问题;但听清猗这意思,似乎是……?
沈清猗道:“我想,朝廷应该已经解决了这个技术难题,在只需耗费少量晶石,或者采用其他不需要晶石的技术,做到对帝国海内外的通讯,一日内到达。至少,靖安司和枢密阁军情系统是能做到的。不说谍报人员的情报传递,单是海外治地,如果公文传递需要几个月乃至大半年才能有个来回,则朝廷很难做到对海外总督府的精准掌控,须知天高皇帝远,欺上的事情自是距中央越远越好做,然长安朝廷对海外治地的掌控实在让人惊叹。”
这种远距离的掌控力,体现了大唐中央朝廷在政务掌控上的强悍,而这建立的基础是必须有一个行政的即时反馈系统。以现今的通讯系统来看,并不能够轻易做到——至少明面上不能。
这种事情,当然不是沈清猗一人能看出。
而想到此的,立即就想到了监察帝国内外的靖安司,其下必定是有专门负责传讯的宗师,洞真境宗师踏轻舟渡十万里重洋也就几天的时间,在陆地上就更快了,他们的存在保证了长安对海内外辖地情况的精确掌握——这是其一。其二,当然是帝国能源司财大气粗,能够供应大量的晶石用于远距离通讯法阵。
沈清猗说道:“之前,朝廷对海外的掌控也的确是借助了靖安司的宗师之力。正因如此,研究院通讯技术的飞跃才能隐瞒这么久。也就是说,朝廷对一些先进技术进行了冷藏,待时机成熟了,才放出来。”就像药殿对药学的研究,不也是很多东西被冷藏了吗?
她清冷的声音道:“就像这南桑海战,朝廷的舰炮威力一下飞跃这么多,从技术进步的曲线来讲,这不合理。”她清瘦的手指在报上随意画了个缓升的曲线。
萧琰眼睛随着她手指而动,伸手摸了摸,说了句:“怎么没见长肉。”
沈清猗无语的嗔她一眼,“说正经的。”
“我这很正经啊。”萧琰握着她手指笑,嗯一声道,“所以说,朝廷这是在藏,嗯,显拙;而现在,不需要藏了?……应该是这样,”她恍然一下明白了,串起来想着道,“看燕周战场就是,刚打燕周时,,后来和乌古斯谈判,第一代枪炮就提供给乌古斯军队了,咱们换了第二代枪炮;之后,又是第三代……就跟添油战术一样,咱们的武备一步步上去,欧罗顿和教廷就只能增兵,尤其增*师团,增加法纹武器,因为普通士兵和普通装备抵不住咱们炮火……”她说着也不由得佩服,“朝廷这遮掩技术,也真是,厉害了。”居然就没让四个帝国的情报机构摸到一点边。
……
在天园长老们有着深痛领悟的时候,神圣教廷的教皇和枢机主教们已经骂了唐人不止一回。
阴险!狡诈!卑鄙!无耻!……
诸如此类,无数激烈的词汇表达。
如果高宗皇帝还活着,他们肯定愿意扔一个“光明审判”之类的禁咒给她。
燕周西北战场已经成了一个泥沼,深深陷住了他们。,但没有太放在眼里,因为威力有限,使用条件也有限制;然而随着战争深入,燕周前线的军团长和法师团几乎要吐血了……唐军武备这是在战场上升级了吧?!的确升级了,唐军仿佛在战场上检验武器一般,从第一代枪炮上升到第五代枪炮……第五代野战炮一炮就能窜出二三十里远,比得上宗师级法师的远程攻击了,而且只要有炮弹供应,大炮就不存在法师法力耗竭的问题,这怎么打?怎么打?
当然唐军的武器不可能是突然升级!
这就是唐人狡猾!狡诈!
分明是遮掩了实力!
然而欧罗顿皇帝和神圣教廷的教皇收到前线的军报后,都不约而同的对此沉默了,将情报完全掩下,完全没有将唐军的武器升级反馈给大食。
——在安西战场上,大食军队一直和唐军打得不温不火,这明显是让他们欧罗顿和教廷和唐乌联军拼个两败俱伤,然后再发力……哼,总得让大食人尝到深痛了,才能更真诚的谈合作。
所以大食遭遇此次惨败是大唐和欧罗顿、神圣教廷一起给坑的。
当查莱曼皇帝和神圣教廷的教皇接到比普托和巴巴内战役的情报时,眼底深处都泛起一抹冷笑。
现在,该是和大食“真诚”的谈一谈合作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