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一身绛衣玄甲,手握长弓正对着祉禄的方向。
皇四子沚袺,他自幼跟随与公冶一家几近齐肩的武道世家的家主褚融一同习武,冠礼之后更是投身从军。他是西塞镇疆大军军中素有威望的大将军,身上除却皇族贵气外更多的刚毅英武之气,一身刚铁精功锻造威武的铠甲更是将他威仪彰显极致出来。
祉禄显然是没有想到瑞王会过来搭救他,在原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还能不能起来。”瑞王从箭筒取出一支箭搭在弦上,箭锋直指完好无损在一旁怒目低吼的猛虎。
“自是可以。”祉禄捂着肩胛底咳一声,嘴角溢出猩红的血,开口确一副玩世不恭不甚在意的模样,微微勾起了嘴角邪魅的一笑。
祉禄的那一匹汗血宝驹早已不知所踪,他蹙了蹙眉也不恼怒,走到鸣鸿刀的位置捡起刀,步伐却不是去沚袺的方向。
“还不走。”瑞王愣了愣,开口的语气并不和善。
说起来祉禄虽是在朝堂之上没有热衷于权势的争夺,但是冲着年前他办的两件差事与他本身的身份地位,瑞王本是不该救他的。
可从军多年的中正侠义,让他做不到同根兄弟危难之时视若无睹。
祉禄捡起鸣鸿刀撩起下摆擦拭了一下刀身和手柄,低垂着的脑袋微微侧后看向沚袺,勾起嘴角轻笑道:“看到那虎眼中的匕首了吗,那是我的。”
瑞王冷漠的看着他这个倔强顽固的弟弟,疼得颤抖的手死死握着日光之下寒光闪烁的刀,脚步坚定的冲向那两只猛虎,左手抬起与右手一同握住刀柄,扬起。
猛虎毕竟是好战好斗的凶猛之物,即使已经受了伤也决不在战中退缩,它看着那寒光闪烁的刀锋非但没有躲闪,反而张着血盆大口迎面扑过去。
人的力气终究抵不过发起狂乱的猛虎,更何况祉禄还负了伤。
他已经见识过力量的悬殊,微微侧着身子腾空跃起,避过了那可以咬断他脖子的大口,可却迎上了另一只眈眈已久的虎。
虽说已经不可能再次腾空跃起,可他也没有放弃救赎自己的机会,手腕轻转反手握住刀柄用刀锋狠狠划入虎的前爪,又在猛虎吃痛歪了身子后迅速拔了大步到它身后用反握住的刀刺入它的后腿。
那前后受伤的老虎没有倒下,它仍然倔犟地站立着,低声嘶吼。眼中有伤的猛虎灵巧反身扑了过去,祉禄方才动作过大牵动着伤已经没有多大的力气去反杀这两头凶狠之物。
他淡定从然笑着,将刀横握放在胸前,双腿微微前后分开跨着半蹲马步,等着。
猛虎直面扑来,祉禄顺势被它扑倒,横刀用刀锋抵住它的狠毒利爪将它与自己隔开,又迅速伸出手拔了那柄玄铁小匕首,凌空抛向瑞王。
“烦请皇兄,帮我交给我的王妃。”祉禄带着笑意的话语传来,支撑已久的伤臂再也顶不住卸了力,他甚至可以感受到猛虎那垂涎滴在自己涨力鼓起的颈部动脉上。
从空而跃来一绛红玄甲的身影,威风凛凛的十八重剑从空中笔直插在那猛虎的头颅之上,穿过皮肉骨骼,在祉禄脖子一寸的地方止住。
当年祖皇帝征伐天下得众多宝剑都觉得不够称心应手,而当时的公冶家主曾游历江湖学了一身铸剑的本事,他就命当年公冶家主寻天下玄铁锻造了三把宝剑,分别重于九斤,十二斤,以及十八斤。
祖皇帝好战崇武,九斤的用于历代帝皇所佩,赐名为晋天子;十八斤的就赋名十八,赐予历代从军戎马的皇子;而十二斤重的那一柄,也只有他们的祖父武皇帝御驾亲征的时候出过一次鞘,一直挂在文德殿内御座左侧,名为辟地。
十八这百余年来在战场上饮血厮杀,如今隔得这般近祉禄竟然觉得好像闻到了腥风血雨的味道,令人不由得胆颤。
瑞王还没来得及抽出重剑,只见那头方才被伤了的虎一声惊天动地的呼啸就如闪电般直冲而来,巨爪一伸,他的手肘处瞬间被鲜血浸湿。祉禄看到那虎的身影后还来不及提醒,那虎已经袭击完将他皇兄推到一边死死压制。
祉禄低吟一声想推开压在身上这头足有两三百斤的重物,无奈手臂已伤,本根推不开。他侧首望向徒手抵住猛虎脖子的瑞王,嘶声力竭的大喊:“畜牲,你来抓我啊,来啊,来咬我啊!”
他的耳朵贴近地面,马蹄踏地的声音传来,他惊喜得叫到:“皇兄,撑住,有人来了!”
双手已经发抖的瑞王听到他的话,咬紧的牙关忽然松了,开口道:“你别叫唤。”
接连三支羽箭划空而来,猛虎被射中一只眼睛和身躯,疼得翻身再地上打滚。瑞王身上重物失去,一骨碌从地上翻身起来,见到不远处的公冶子一手持弓一手在身后箭筒摸着箭。
另一个方向又传来一支羽箭,直射那在地上打滚的猛虎,其力道极重,羽箭的三分一没入猛虎躯体,那猛虎瞬间连翻滚的动静都没有了。
是桓王。
瑞王站起身瞧着桓王,双眸冷漠如见陌生人。他方才不让祉禄求救,怕的就是来得不时救兵而是催命鬼,所幸的是公冶子先到了。
桓王瞧了一眼公冶子和瑞王,又看了一眼被压在虎躯之下的祉禄,勾起嘴角笑得阴森:“三弟,六弟,这来历不明的神秘凶兽,既刚猛嗜血又伤人无情,我们可要小心些啊!”
公冶子眸色复杂的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抬头之间忽然看到桓王的眼神死死盯着自己。他面上神情丝毫不变,心中却已经有些荒乱。
虽然公冶子幼时就走动在宫中,但那时是作为祉禄的伴读,可只从祉禄七岁离宫,圣旨随即颁发下来他就变成了桓王的伴读。在桓王的眼中,公冶子一直都不是敌人。
之前他心中忧心祉禄安危,出于救人心急,他一路狂疾,并没有细查有人暗中随行。此刻,他已经估不准桓王此话是何意。
瑞王随手用衣袖擦拭干净佩剑,利落的将剑收回鞘中,睥睨了桓王一眼,冷笑道:“是啊,这真正的凶兽往往总是潜伏深沉,待它从黑暗之中一跳而出,那即使咬不死人,也得把人整得重伤。”
接踵而来的是安华和褚融,他们策马飞疾而来,扬起的黄土泥尘一片朦胧。安华一声惊叫赶紧下马去推开祉禄身上的虎躯,奈何女子力弱一时无法推动,她惊慌失措的回头朝公冶子大喊一声:“公冶,你还不快来帮忙!”
“诺!”公冶子微微蹙了蹙眉,脱缰下马上前去帮忙。
褚融也下了马上前去探查瑞王伤势,见他无碍便朝着桓王做礼,扶着沚袺就要离去。
“慢。”瑞王松开褚融扶着他的手臂,走到祉禄身边,从衣襟处摸出方才他投掷过来的匕首,放到他手中,抿了抿唇也不说话,转身就离去了。
投身朝堂风云,争夺东宫至尊,手足阴谋相残,这么多年了,他与桓王在朝中相争相斗,多少无辜的人为他们流血牺牲,就连同为兄弟都常有踩着肩膀往上攀爬落井下石的事。他都快忘记,与兄弟一同并肩作战的快意恩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