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青羽

    

    “怎么办？”

    “呃。”

    小船的房间里托曼和诺亚互相看着对方，两人之间的气氛都显得有一丝尴尬。因为面前正有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发女孩，跪倒在她们面前无论如何都不肯起身，一幅怕被责怪的可怜样子。

    连接在手臂上的蓝色翅磅，占据了室内大半的空间。诺亚和托曼都没有地方可以坐，只能默默地站在门口。青色的长发垂在地上遍布地板，整个人的脸都完全的被遮掩了起来。诺亚望着这一幕不经想起了曾经在山洞生活的自己，在被伊芙修剪过头发之前，他的黑发也是长到这么夸张凌乱。

    “那个……”

    托曼双手扶膝弯下腰，想离近点看清楚女人的脸。

    “您好，主人大人。”

    女人低着头淡淡地答道。

    “不，我并不是你的主人。”

    “但是您买了我……”

    托曼闻言困扰地挠了挠头，他确实是花了20枚金币，从那个叫安德烈的人手中买下了她。但事实上这也并不是托曼的钱，而是兰蒂斯在吃完早饭后交给他的，还有那枚放在怀里的金玫瑰徽章。如果在城里遇到麻烦，大多数情况都能用这个徽章来解决。从头到尾都是在靠着兰蒂斯给与的帮助，自己基本上没做什么大不了的事，说到底如果不是诺亚，他都不会想着要去帮她。

    “……这可是你先挑起的，你就担起责任解决吧。”

    托曼耸了耸肩甩过头，站在一旁也不在讲话。诺亚幽怨地瞥了他一眼，随后跪坐在地板上，歪着脑袋仔细注视着眼前半人半鸟的女孩。

    “那个，你叫什么名字呢？”

    “名字……没有，安德烈大人……一直都叫我狗儿。”

    女孩的言语轻声又缓慢，断断续续的语句听起来令人着急。诺亚闻言默默伸出双手，轻轻地撩开她的头发到两侧。棕黑色的眼瞳暗淡无光，三道浅色的印记直立在眉间。18、9岁的年轻面貌，却有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憔悴。干枯的嘴唇仿佛要断裂了一样，由于长期的营养不良，甚至可以看到脸颊的骨头。

    把宠物的名字用来当做名字，这就是所有奴隶的注定命运。诺亚从这个名字中感觉到了她所经历的残忍，可也只能用袖口擦了擦她的脸，这时托曼开口问道：“你父母没有给你取其他的名字吗？”

    “母亲……是罪人。生我的时候……难产死掉了。”

    女人平淡地说完，诺亚听完露出了惊讶又难过的心疼表情。他和托曼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睛里都流露着同情。诺亚望着那对充满旧伤的残破翅膀，从出生开始就被囚禁伤害，从来都没有在天空中飞翔过。如果不是被惩罚的犯罪者，只是出生却还要遭受这种对待，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我来给你取个名字吧，可以吗？”

    诺亚抬起女人的手掌握在胸口，露出苦涩的微笑，用温柔地目光看着她。女人暗淡的眼瞳突然有了一丝光亮，会对她做出这种亲近举动的，从在牢里死去的兽人奶奶以外，诺亚还是头一个。

    “是。”

    诺亚低着脑袋静静思考，他从来没做过这种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头。在想了半天后，又把目光看向了女人的脸上。

    “要叫什么好呢……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女孩闻言转过头看向了窗外，在河道边上有着正互相依偎的小鸟。作为同样拥有翅膀的生物，她曾幻想着自己能与它们一起飞上天空。但如今自己的翅磅伤痕累累，是连魔法也无法治愈的旧伤，飞翔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鸟。可以飞……羡慕。”

    诺亚顺着女孩的目光一起看了过去，然后又若有所思地瞧了瞧她的翅膀。

    “羽毛是青色的……对了，名字就叫青羽吧！”

    “青羽……”

    “嗯，青羽。你喜欢吗？”

    诺亚充满自信地期待着回应，托曼却开口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不，这听着不像是名字，反而感觉是什么物品吧？你的品味真奇怪啊。”

    “唉……才不是那样，这不是很好听的名字吗。青羽你觉得怎么样？”

    “已经开始这么叫了……”

    托曼汗颜地望着诺亚，但看着她打心里高兴的表情又不经被触动。没有谁是生下来就要被奴役的，没有办法，只是自己无动于衷的借口。托曼低头靠在木墙上，回想着诺亚对自己所说的话。

    明明自己一直以来，也是在为了摆脱贫穷的日子而努力，想着证明自己不是注定就要低人一等。他懂得诺亚的心情，但却没有去实施行动，这样一看诺亚真是个要比自己优秀多的一个人。而这样的自己，到底还有什么资格，去过兰蒂斯所说的富足生活。

    “这样……就好……”

    “那就这么决定了！”

    诺亚的叫喊声，打断了托曼的思绪。最后果然还是决定用那个奇怪的名字，不过既然连本人都不在意的样子，那应该也没有问题吧。不过还是有一些其他的问题，依然需要诺亚来解决。

    “既然决定了名字，就和她重新签订奴隶契约吧。”

    诺亚闻言笑容突然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表达自己的不情愿。

    “呃，我不想那样……随便和人签订契约，把人变成自己的奴隶太过分了。”

    “必须这么做才行，不然的话她会被抓起来处刑的。”

    托曼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因为这件事无论在帝国的哪一处，都没有任何的余地可以商量。

    “处刑……为什么？”

    “我虽然也没有亲眼见过，但是这对翅磅和脚，大概应该是鸟人族。”

    “鸟人族……”

    诺亚说着想起了伊芙，曾经对自己强行上过的那些科普课。鸟人族，半人半鸟类的种族，是曾经魔族跟帝国战斗的主力军之一。善用风魔法，在空中普遍有着能超越龙的极快飞行速度，是飞龙骑士的克星。在保证超高机动性的基础上，还掌握着能大范围攻击的风魔法，是让帝国多年头疼的敌人。不过在十几年前的一场战争中，鸟人族虽然获得胜利，但却也收到了重创，直到现在也还没有恢复过来。

    “是魔族那边的种族。如果让别人知道有一个没签订契约的魔族，随便在城市里乱逛的话，绝对会引起骚乱。只有跟青羽签订契约，才能真正地保护她。”

    托曼说的话让诺亚低头沉思，奴隶什么的他根本就不想要，而是希望能以平等的身份来和人相处。说到底和贝蒂签契约的时候，也是这样被伊芙给半强迫的。这里的人，就真的都这么讨厌魔族吗。不过是和自己长得有些不一样而已，又不是无法交流。

    “青羽又怎么想？”

    “我……无论怎么样……都可以。”

    就算知道即将再次被奴役，青羽的声线也没有任何地波动。她也明白自己和普通人的异常之处，上代主人一直以此为由来虐待自己。这样的结果也是理所当然的，她只要能活下去就好了。而且这位小小的新主人，似乎也比之前的要温柔许多。

    “签契约吧，在磨蹭就要到目的地了。”

    托曼开口催促道。

    “托曼来不行吗？”

    “我又不会用魔法，要签订契约的话，还得去另外一个地方……”

    托曼的眼睛撇向了别处，声音越来越小没有把话说完。因为他现在想起来的那个地方，诺亚是肯定不会喜欢的。

    “总而言之你就签了吧，不然她以后也会被别人继续欺负，魔族想在帝国生存就这有这一条路。”

    诺亚理解托曼的意思只能叹息一声，既然如此他也只能承担起责任。向曾经对贝蒂的那样，再一次起誓。握紧了青羽的双手，张着红宝石般的眼睛，目光真诚地开口说道：“我不会刚才的那个人一样伤害你的，所以能请你和我成为朋友，一起相处吗？”

    青羽的眉头微皱，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困惑感觉。诺亚没有直接行动，而是选择了询问自己的意见。这或许还是生来的第一次，被当做一个人来看待，而非是个怪物。

    “……是。”

    青羽说着轻点了下头。这个回答究竟是她自己选择的意愿，还是因为被现实紧逼而出于无奈，谁都不知道……

    “既然决定了，那就做准备吧。我记得好像是要画血阵来着……”

    托曼为了不踩到青羽的翅膀，一个大跳从旁边穿了过去，在椅子旁的小柜里翻找着什么。

    “啊，有了。”

    从抽屉里拿出一根缝衣服用的细针，托曼吹了吹上面的灰尘，然后转身看向了诺亚。

    “唉？”

    微微一闪地针头让诺亚莫名的背后一凉，托曼拿着针又跳到了他的面前，诺亚本能地后退了两步。托曼直接抓住了诺亚的手臂，为了不让他逃跑紧紧的拽住不放。

    “把手伸出来吧。”

    “做、做什么？”

    “……就是指心上刺个小口，一下子就会好的。”

    “……”

    诺亚目光无神地看着面无表情的托曼，简直不能理解他在说什么。船屋内刹那间变得死一般寂静，只有青羽坐在地上，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两人。

    “伸出手来。”

    “不要。”

    沉默许久两人终于开始了动作，诺亚用尽力气想挣脱开托曼的手，但他那瘦弱又无力地胳膊，哪比得过托曼出航锻炼出的肌肉。

    “你都会能治疗伤口的魔法，刺一小下又有什么好怕的？”

    “但是会很疼的嘛！”

    诺亚一边喊着紧抓住门框不放，两人互相僵持托曼见状便突然松开了手。

    “！”

    拽住们的手用力过猛，诺亚一个愣神就撞在了木板上面。传达来的眩晕感刚刚抵达大脑，托曼就趁机拽住他的右手，毫不留情地对食指刺了下去。

    “呃……！”

    等诺亚回过神来的时候，一颗血珠已经从食指上冒出。托曼退后了两步默默地看着他，紧接着就是诺亚开始扭曲的表情。

    “啊！！！！！！！”

    正在撑船的船夫被屋内的声音吓了一跳，差点掉进水里。街道上路过的行人们也被惊到，纷纷把视线看向了小船，猜想着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杀人事件。

    “那艘船怎么了？”

    “嘘。快走别多事，指不定是什么人被刀子捅了。”

    行人加快脚步匆匆离去，谁都不想惹上麻烦。此时的小船里诺亚正蹲在地上，捂着流血的食指委屈地流泪。

    “呜……”

    “好啦，在不快点伤口就痊愈了。”

    托曼安慰地拍了拍诺亚的肩膀，就算是他下手刺的也没有什么罪恶感，就跟逼着自己挑食的妹妹吃青菜一个感觉。

    “哼。”

    诺亚不理会托曼起身来到青羽的面前，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真的就如托曼说的一样。伤口流的血越来越少，马上就快要痊愈了。

    “我开始了哦。”

    青羽轻点了下头诺亚伸出手指，在她的额头快速画着契约用的魔法阵。在完成后，诺亚拿起法杖抵在青羽的额头上，开始咏唱许久未使用过的咒语。

    “以吾诺亚之名，现在再此与?签订使魔契约。成为我最忠诚的仆人，剑与盾为我而战吧。”

    “青……羽，发誓效忠于您……成为您的仆人……剑与盾为您而战。”

    青羽额头上的魔法阵开始扩散，发出紫色的荧光包围了两人。现在想想这个魔法本来是为了和使魔签订契约才存在的，但如今最广泛的用途，居然是为了让人变成奴隶。

    在宣誓完成后，青羽额头上的血魔法阵消逝不见，取而代之浮现在了诺亚的手背上。从现在开始，只有死亡才能将他们分开。

    “青羽……听候您的差遣，主人。”

    青羽弯下腰鞠躬行礼，诺亚立刻上前把她抬起。

    “别这样，叫我诺亚就行了。”

    滴血的食指已经痊愈，诺亚看着青羽露出了最可爱的微笑。

    “请多指教了呐，青羽。”

    望着诺亚的笑容，青羽的表情有一丝错愕。心中有着一股从未体验过的暖味感觉，原来有人对自己露出笑容，是这么温暖的一件事。

    “是，诺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