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太阳泪

    

    “有人靠近！提高警戒！”

    士兵洪亮的嗓音穿越了海洋，传达进了战舰上每名士兵的耳朵里。

    大陆岸边的人群闻声纷纷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远方海面战舰上的士兵正面向众人，用伸展的手臂指着西边的方向。

    “怎么了？”

    隔着两艘宏伟的战舰，在甲板上聊天的埃里克与年轻副官，也被望风的士兵吸引了注意力，看向了那道在海面上独自漂浮的孤独身影。

    “好像是艘船……上面还有个人。”

    副官眯起眼睛仔细地观望，此时他心中的顾虑突然变得越来越加严重了。就跟之前他所猜测的一样，这是来自敌人的袭击。

    “我们应该立刻武装起来，那可能是来自敌人的攻击！”

    “别那么慌张，对方才只有一个人。”

    稳定副官激动的情绪，埃里克顶着一头糟乱的头发神情冷静，注视着西方海面小船上的人影。

    “可能是对方派来的使者，先派出一个人确定他的身份。然后在这期间让所有船员立刻登船，我们似乎有事情要做了。”

    “明白了。”

    受到命令副官转过身面向岸边的士兵，用他几乎最大的声音进行呐喊，是时候重新唤醒这群懒散的士兵了。

    “全员上船！准备战斗！”

    在战舰中睡梦的士兵被唤醒，岸边上晒太阳的士兵开始回归战舰，他们纷纷涌入海中，游到各自归属的战舰旁边，借助着甲板上落下的绳索快速爬了回去。

    “快推上来！”

    巨大的弓弩带着两个轮子，铁质的外科表皮上雕刻着鲨鱼图案。乍一眼看上去就像一座移动的大炮，然而会发射出去的却是利箭。鲨弩被比它要小上一圈的两名士兵，从战舰的下一层缓缓推上了甲板。

    巨人才能使用的箭矢被弓弩的弦绷的很紧，只过了数分钟左右，埃里克的74艘战舰就已经全部火力部署完毕。每个甲板上都配备了五座威力巨大的鲨弩，在中远距离内可以轻易捅穿敌方的战舰，就宛如用牙签刺穿一块豆腐般轻松。而且对空中的敌人也有着一定的攻击能力，鲨弩是提利尔家舰队海战的有效武器。

    不过缺点就是太过笨重，想要调整到可以发射的状态需要不少时间。因为弓弦会因为淋雨和海风变得容易老化，所以在不用的时候，都必须放进战舰下层的仓库保管。而且重新装填箭矢非常的麻烦也是个问题，鲨弩专用的箭矢几乎跟正常的成年人差不多长，所以光是搬动都需要两名士兵一起。虽然威力巨大，但事先准备好的鲨弩一旦打偏，在你装填的时候敌人或许就可以做出反击了。

    “请说明你的来意和效忠势力，我们不希望引起无谓的争端。”

    乘坐着一艘同样渺小的木船，士兵划桨了一段距离之后便扔下木筏，在距离对面船只不算太远的距离停了下来。

    “架好鲨弩，他要是有什么可疑的动作就立刻发射。”

    战舰上副官对着旁边的士兵叮嘱了一声，所有战舰上的弓弩都一排接着一排的，快速瞄准了前方海面上的不明船只。

    双方之间的气氛都很紧张，不知身份的到访者总是让人心惊胆战，你永远都猜不出来他们会做些什么。

    “……起。”

    微乎其微的声音简直都快要被风声掩盖，孤身一人站在那凄凉的木舟上，四周的蔚蓝大海倒映不出他的样貌。

    他好像是说话了吗？

    小船上的士兵无法确认这一点，他的声音实在是太小了。

    “你刚才说话了吗？我没有听清，请在重复一遍。”

    士兵的话音刚落，迎面吹来的海风就将木舟上他的斗篷掀起。诺亚的低头失神的样子展现在了他的面前，口中不断小声重复着那句用来安慰自己的话语。

    “……对不起，请原谅我吧。”

    不合适的帽子被风吹向了天空，黑色的长发暴露在外面被风不断扬起。诺亚赤红色的眼瞳在发亮，此刻终于握紧了手中那令人抓不住的法杖。

    那名士兵也同时明白了诺亚的意图……

    “是魔法师！！！”

    瞬间转身向着舰队发出警告的讯息，在士兵的声音传达到众人耳边的那一刻，早就已经警惕到极致的副官，就挥下了自己代表进攻的的手臂。

    “放！”

    面向西方的第一排战舰听到指令率先发起了攻击，鲨弩箭矢的射出响起了一阵强烈的噪音。十几枚比诺亚自身还要大上许多的利箭，在眨眼间就已经飞驰到了他的面前。

    “嗖——————！”

    紧接着撕裂风的声音，连续的噗通声在大海上掀起了阵阵宛如墙壁般的水花，鲨弩的箭矢尽数落入了水中。

    “没打中？”

    空中被激荡起来的水滴宛如雨水般击打在海面，副官望着水面上被箭矢打个粉碎的船只。他不确定诺亚是否被刚才的箭矢所击中了，因为现在按照以往的经验来说，海面上少了某些来自敌人的东西。

    他们破碎的血肉……

    “在上面！”

    不知道是哪艘战舰上的士兵，在无意间撇到了一眼后所喊出的话语。他让其他的所有人都重新注意到了诺亚的位置，这给副官为舰队接下来的行动，尽可能的争取了一些时间。他应该为此而获得奖赏，如果他在这之后还能活下来的话。

    诺亚漂浮在战舰群的上空，俯视着下方的仰望自己的人们。他直到现在也仍然还在犹豫，眼神中没有一刻不充满着迷茫。

    但诺亚最终还是选择举起了手，用他那根平淡无奇的树枝，咏唱着缓慢又不断停顿的咒语。

    “炙热的魔力……在我的锡杖中凝聚，借助天空的太阳……赐下祝福。”

    “第二排的鲨弩瞄准空中的那个魔法师！发射箭矢！”

    望着诺亚身上开始浮现的微弱红光，甲板上的副官突然意识到了大事不妙。不管这个魔法师是想要做什么，在自己的头上释放魔法肯定没有好事。

    “嗖——————！”

    又一次的箭矢在诺亚身边擦肩而过，然而这只是那十几枚箭矢中的一枚，其余的大多数都才只不过抵达诺亚的脚边，就弯腰垂直掉进了海里。

    兰蒂斯事先就已经将鲨弩的极限高度射程告诉了诺亚，只要来到这个高度箭矢的威力就会逐渐减弱到几乎消失。然而刚才好运顺风擦肩过去的箭矢，还是让诺亚吃惊的连咒语都停下了一瞬。

    必须快点咏唱完成，生命受到威胁让诺亚不经加快了释放魔法的速度。甚至在这之后仿佛就连刚才的那种顾虑感，似乎也莫名的减轻了许多。

    “给予我的敌人一场火焰的骤雨。”

    自己没有其他的选择，我只能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证明我并非伪善者，也是为了其他还依靠着自己的人。

    “愿他们在这舞场中跳出幽美地舞姿。”

    所以才不得不这么做，我希望你们可以理解。毕竟，是你们先做的坏事。所以……这也没办法吧。

    “——太阳泪。”

    诺亚的咒语咏唱结束了，在半空中举起的法杖也深感无力地垂下。然而跟以往他的魔法不同，这次既没有炫丽的魔法阵浮现，也没有魔力聚集而成的光点漂浮。只是在诺亚的身上闪出了一道强烈的红光之后，一切就又都变回了原来的模样，仿佛最开始就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是怎么回事，他的魔法释放失败了吗？”

    副官抬头困惑地注视着诺亚的身影，在那道强光之后他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让人看不懂究竟是想做些什么，这座城市的人对魔法一向都了解甚少。

    “不……仔细看看那天空。”

    一直在副官身后沉默的埃里克突然开口了，他的眼睛紧盯着天空突然瞪得老大。但埃里克的目光并不是聚焦在诺亚的身上，而是在那更遥远的天空之上，那些比羽毛还要轻柔洁白纯净的云彩。或者说是原先十分洁白纯净的云彩……

    在顺着埃里克的目光望去的一瞬间，副官就明白了他吃惊的原因。洁白的圣云正在被一点点的染成血红，蔚蓝色的天空此刻正搭配着鲜红色的云彩。

    “红色的……云？！”

    操控云朵流向的大气在扭曲，天空中四面八方的云彩，都被诺亚刚才释放的魔力吸引一同聚集到了这里。其速度快到甚至能用肉眼看清楚云朵的动作，才过了短短不到的一分钟。一场犹如暴雨即将来临的密布红云，就在战舰群的上方形成了。

    “轰——————”

    洪亮的雷声响起，战舰上的所有人都抬头仰望着这片血红色的天空。像这样的奇景无论是谁都没有见过，没人能意识到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这片天空有什么不对劲，全舰立刻散开！快点脱离这片红色的云层！”

    埃里克瞬间回头对着身后的士兵们大喊，但是在都能听到打雷声的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乌云中太阳的第一滴眼泪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突然的滴答一声，在埃里克的耳边响起，深红色的雨水已经打湿了他的衣服，埃里克瞬间体会到了烈日的感觉。

    “……什么鬼？”

    微弱的细小火焰在埃里克被打湿的肩膀上燃起，当战舰上那些脑子运作快的人反应过来的时候。紧随着第一滴之后的，就是无法推测数量的上千万滴红色的雨水。

    天上正在下燃油，这是副官唯一能想到的合理现象了，不然的话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一切。

    正在燃烧的士兵疯狂地跳进大海求生，伴随着红云中打雷声不断地嗡嗡作响。血红色的致命雨水，也接连不断地拍打在每个人的头上。突然之间海面上74艘宏伟的战舰群，变成了74艘可以将人活活闷死的燃烧坟墓。

    甚至有些运气不好的可怜家伙，会直接被滴入了眼睛或者鼻孔……直接闻到自己眼珠子烧焦的味道，那感觉肯定不好受。

    “后、后方！敌人来袭！”

    燃烧着半边身子，士兵在被灼烧的疼痛感所彻底吞噬之前。翻滚的视线无意间在燃烧的群舰当中，发现了那帮从大陆的丛林中拔剑冲出的士兵。

    “到我们上场了，除了军官以外的全都杀光！”

    持剑率先冲锋到岸边，领头的骑士对身后的500名士兵下达了彻底清剿的命令。他们全副武装身穿盔甲带着头盔，直接冲进了红云降雨的范围之下。在清理一个个跳水的士兵同时，也接受着跟他们一样来自太阳眼泪的洗礼。

    然而红色的雨水落到他们身上时，简直就跟普通的雨水没什么区别。直接顺着盔甲流到了海里，连哪怕一点的火星都没有被引燃。他们身上的盔甲都是为了今天所特制的，对抵抗火焰有着几乎异常高的耐性。

    “咔嚓——！”

    突然从甲板上一道袭来的寒风，瞬间冻结住了战舰下方的海水。埃里克手持着一把淡蓝色的附魔长剑，身旁的副官则用寒冰造出来的大伞遮挡上方的雨水，两人直接从甲板上跳到了下方被冻结的浮冰上。

    “你*的。这可还真是被打了个搓手不及啊，没想到居然还会有这么邪门的魔法。”

    “请快一点准备撤退吧，我们的舰队和士兵已经彻底崩溃了，不可能再有任何的反击能力。”

    埃里克闻言环视了一圈这个正在燃烧的地狱，除了他们以外的士兵正如副官所说的那样，已经彻底成为了没有抵抗能力的烧烤鱼肉。痛苦的喊叫声和燃烧的奔跑身影，已经成为了这里的普通日常。

    “……我要是早一点就听你的提高警惕，现在或许也就不会这么悲惨了吧。”

    “请别这么说，这个结局是谁都没想到的。”

    “不，我要像之前关于说你太胆小的这一件事道歉，你是个要比我优秀多的指挥官。”

    埃里克说罢背对着副官歉意地低下了头，看来自己真的需要提早退休了，这个不断改变的世界已经不在适合他。

    “您能承认我的实力我很感谢，但这其实并不是埃里克大人你的责任，真正的原因还是在我身上。”

    “别安慰我了，还是抓紧多救几个活的然后逃走吧。”

    “您误会了，我是说真的，因为将舰队的位置暴露出去的人就是我。”

    手中拿着冰伞副官表情平淡地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