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安德烈

    

    漆黑的夜空覆盖了全世界，诺亚抬起头望向天空却看不到任何的星星，就连那两道明亮的月亮也消失不见。除了一片虚无的纯黑色以外，诺亚的红瞳什么也看不清楚。

    这也是当然的，因为那里并不是真正的星空，而是一片漆黑礁石所组成的石层。没有围栏或者城墙这种东西，这座城镇本身的存在，就是为了要与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尖端样式的亮黑色石头，在高处头顶的石壁上垂下。

    全都平房样式的屋子看不到任何高的建筑，而无数的灯火在那些房顶上闪耀发亮。这座足以容纳上千人的城镇，如今甚至看起来要比外面星空之下的艾尔因洛特，要热闹和亮堂的许多。而在这座被称为艾尔因洛特污点的地下黑市城镇，天空只可以称得上是相当于是天花板之类的东西。

    扶稳差点因为仰过头而掉下的帽子，诺亚的靴子踏着深褐色的泥土。行走在很难称之为是街道的路上，黑市的房屋跟地面上比起来显得实在是过于平庸。

    行走的路人面如死灰，昏暗的小巷传来斗殴的声音。叫卖水果的小贩眼神冰冷，就跟他摆放的商品一样快要腐烂。而在这样完全照射不到阳光的地方想要保持光明，就全靠着那些几乎所有屋顶上都挂着的路灯，里面存放着发亮的魔石永远都不会熄灭。

    “托……依安。”

    系紧之前被依安所给与的蒙脸面罩，诺亚默默跟在身披着褐色斗篷的依安身后。在这里还是隐藏起自己的样貌会比较好。让这帮无视法律的人记住你的脸，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要叫托曼的哪个名字让诺亚犹豫了很久，习惯不是那么容易被改变的。

    “还是叫我托曼就行了，我想听你这么叫我。”

    依安转过他右边完好的半张脸微笑着回应，只有在诺亚面前他想被这么称呼。因为只有诺亚还没有忘记过去的自己，即使就连依安本人已经都不记得了。

    “嗯……我们这是要去哪？”

    答应了一声诺亚歪着脑袋询问，在吃完那顿佐兰根本算不上食物的料理后。诺亚与依安在庆幸着自己没有中毒的同时，也离开了那个整洁到让人不敢随便弄脏的房子。

    “去见一个熟人，刚才在餐桌上说过了吧？你也认识的，不过现在可能已经忘记了。”

    “是谁啊？”

    “……等你见到就会想起来了。”

    沉默着没有直接回应诺亚的疑问，依安对他卖了一个关子。但是尽管诺亚抓破头皮也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人会被他给遗忘。诺亚也知道自己来到艾尔因洛特的时间并不长，所以应该不会有什么认识的人被忘记了才对……

    小巷里突然传来的斗殴声打断了诺亚回忆的思绪，这种伴随着谩骂的击打声音，在黑市这种无比混乱的地方是常态。虽然依安已经一副习惯了的样子不为所动，但诺亚还是会被突然的吓一跳，浑身都充满了不安全感。

    “为什么不带上佐兰？在这种地方还是跟他一起会比较安全吧。”

    “哼，让他来保护我吗……这世上还能有什么人会比他们提利尔家更危险，一帮只会为了私欲牵连他人的恶心家伙。如果不是我的额头有这块石头的话，他肯定也会弃我于不顾的吧。”

    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感，依安瞬间转变的态度让诺亚不知该如何回答。不过虽然他和佐兰只相处了几个小时不到，但诺亚心里感觉佐兰并不是一个恶人。即使他曾想要与自己进行战斗，但诺亚就是有那种感觉，他总是能透过人的眼睛来看清一个人灵魂的颜色。

    “……我不觉得他有你说的那么坏，至少应该不会去主动伤害谁。”

    “你为什么能这么肯定，那家伙难道帮助过你吗？”

    “不，昨夜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想拔剑跟我战斗呢，要不是正好有士兵过来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诺亚说着感到后怕地擦了擦额头的汗，不仅仅是因为不想和佐兰的原因。他也会害怕万一真的打起来了，自己可能就失去与托曼重新想遇的机会了。

    “那你还替他说话，正常来说都会觉得讨厌吧。”

    “只是有这种感觉而已，虽然有些顽固但我觉得他不是坏人。”

    “你啊……真亏你能好好的活到现在，说不定未来的哪天就被人给卖掉了哦。”

    这是依安掺杂着半份真切的调侃，他是真的担心诺亚会被人给卖掉。但诺亚却不以为然地露出了笑容，在看人这点上他总是有着莫名的自信。而且过往没有被人所背叛过的经历，让他更加相信自己的直觉。

    “我觉得这种感觉还挺准确的，直到现在为止一次也没有出错过呢。我所选择相信的那些，全部都是好人……”

    话说到一半诺亚的语气突然显得有些落寞，说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忆起过去的事了。过去的那些面容夜晚也不怎么会在梦到，感觉那就像是自己人生中的一个片段，继续生活下去早晚有一天会被自己彻底遗忘。

    察觉到了诺亚的落寞，依安没有回头看他的表情。就连他几乎也快要忘记了，自己当初是如何和诺亚见面的，以及他讲述的那些过去经历。

    他伴随着一阵白色的光芒漂浮在海面上，而那时还是托曼的依安则不顾船员们的反对，坚持要去检查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白色球体。诺亚就那样从中凭空跳了出来，最开始本以为会是什么宝藏的依安难免有些失望，但是后来他很快地就释然了。

    诺亚仍然是个宝藏，无论是在魔法还是灵魂与心灵上，在这个充满欺骗与背叛的世界上都太难得可贵。

    “我还挺想见见的，能被你所这么说的那些人。”

    “托曼你也在其中的。”

    仿佛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诺亚随意地脱口而出。依安闻言不经停下脚步回过了头，这或许是以后人生中他为数不多能感到幸运的时候了。

    “那还真是……令人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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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安与诺亚两人相伴着不知行走了多久，穿越无数人群与房屋最终来到了城镇中央的一处建筑面前。古老的建筑风格散发着一股文艺的气息，尖形的房顶上挂着一块巨大的十字架雕像。

    难以置信像在黑市这种地方，居然也会有信仰神明的神殿。不过光从外表看去就知道这栋建筑已经非常老旧，或许有着上百年的历史也说不定，可能在几百年前的艾尔因洛特还是有人会信奉神明的吧。

    依安伸手推开神殿陈旧的大门，发出的嘎吱声显得无比刺耳。目入眼帘地是跟所有神殿一样宽敞的大厅，许多长形的方椅摆放在一起，巨大的地母神雕像则摆放在前方手持着十字架。

    只不过跟一般地神殿区别不同，这些方椅的上面坐满了人群。无比狭小的大厅挤满了上百人，而他们则随着神殿的大门被打开，纷纷把视线焦距在了依安那张已经损毁的脸上。

    “你好，首领。”

    附近的男人对着依安低头打了声招呼，人群们看到他后都纷纷点头示意。丝毫不在意依安脸上的烧伤，反而对其有着无比的尊重，这人诺亚不经感到困惑。

    “这些人都是谁？”

    “我的支持者，那些遭受过来自提利尔家苦难的人。现在城市里应该传的挺厉害吧，他们称呼我们为反动派。”

    “那是……”

    不算陌生的名字在诺亚脑海中被回想起来，他对这个组织在城市里的恶行多少也有耳闻。

    “现在我的另一个身份是依安-提利尔，按照佐兰的话我现在是艾尔因洛特的合法继承人。比起那些把城市搅乱成一团糟的家伙，人们会更加爱戴我这个失踪已久的真王。所以为了跟我那个叫安妮还是什么的妹妹或者弟弟争夺王位，我现在需要偷偷地储存实力。”

    依安一边说着突然拽住诺亚的手，快步穿越两侧椅子上的人群像大厅深处走去，这座神殿已然成为了他们的据点。

    “祝福你，首领。”

    “带领我们……”

    伸出的无数手掌纷纷在依安的肩膀与手臂上划过，一道道充满期望的话语在他耳边响起，这里所有的人如今都仰望着他。

    “……我们都同样受够了，他们所做的这些事情。我们可不是被束缚的奴隶，如果他们以为我们会言从计听那就大错特错了。”

    依安说话的语气逐渐变得沉重与犀利，诺亚感觉得到他的手在不断加重力气。但现在的诺亚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因为和托曼的重新相遇让他不经遗忘了，自己为什么会找到有关托曼线索的起因……

    “我和佐兰是在一座公寓面前相遇的，那个时候我听到了好像是……爆炸的声音。然后等我过去查看的时候，那栋公寓的大门被炸开了……他当时是在做什么？”

    “啊，那个啊。也不是什么值得你去在意的事，只是在抢夺那些富人们的财产而已。”

    “……”

    宛如大脑受到了冲击，诺亚的脑海突然间变得一片空白，他不能理解依安的意思已经他所这么做的原因。但却还是任由依安牵着自己继续前进，行走在穿过大厅的漆黑走廊之中。

    “抢夺是指？”

    “就跟字面所说的一样，并不难理解的吧。”

    “唉，但是……为什么？”

    “还有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钱啊，不然的话这么多人该怎么样生存。而且刚才也说了我要储存实力当上城主，那首先就必须得有着能匹敌我兄弟他们的钱财。”

    “但是你如果这样做，那样的话不就跟……”

    就跟那些曾经伤害过你的那些人一样，这句话不知为何诺亚没有说出口。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可没有主动去伤害他们，率先做错事的人是他们。那些家伙全部都是罪有应得，他们都曾帮助过提利尔家来对我们进行迫害。”

    “但是……”

    “诺亚，我是绝对不会忘记仇恨的。这个伤痕会无时无刻的提醒我，提利尔这个姓氏对我们所做过的那些事。终有一天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这就是，我现在还活着的全部意义。”

    “托曼……”

    现在表情呆泄的诺亚终于理解了，佐兰为何会说托曼已经变了一个人，如今他生存的目的已经变成了只为复仇。

    “你能来帮我吗？不是像他们那样的追随者，也不会把我当成依安-提利尔。只是把我当成托曼……只是作为一个朋友来帮助我。”

    依安回过头讲述着真切地话语，就算不想承认诺亚也根本无法拒绝。他怎么能拒绝的了，已经遍体鳞伤托曼的请求。

    “……嗯。”

    “谢谢你，果然……你是一个珍贵的宝物，我就知道自己不会看错。在海面上初次见到那道光芒的时候，我就有着这种预感。”

    “……被这么夸奖感觉有点害羞。”

    挠了挠自己的脸颊诺亚露出了苦涩的笑容，依安此时也终于停下了脚步，两人面前是一道被锁住的铁门。

    “我们到了，就是这里。”

    “这个房间是？”

    “我总觉得应该也让你见见他，这是我复仇的第一步。”

    依安一边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了开锁的钥匙，熟练地打开了这道铁门将其推开，让诺亚看见了他永远无法忘记的场景。

    “！！！”

    紧钉在地板上的椅子上捆着一个遍体鳞伤的赤裸男人，昏暗脏乱的房间空无一物。只有一张小桌子上摆放着一根几乎快要熄灭的蜡烛，以及上面用来施展刑罚的各种工具。

    “当我们入侵进他公寓的时候，他还在拿那些奴隶享乐呢，以他喜好的那种方式……”

    一边说着依安像着男人直径走了过去，他的头上还戴着一个透气的袋子遮住了样貌，这是他浑身仅有的衣物。

    “所以我让他得到了该有的报应，自己亲身体验下他曾经所做过的那些事。”

    诺亚僵持在门外没有踏进室内，充满血污的地板让他一步也不想迈进。依安却视若无睹的摘下了男人最后的面罩，露出了那张两人都曾见过的陌生面容。

    安德烈，青羽曾经的主人。上次他们三人见面的时候，安德烈还在大街上殴打那时仍是他奴隶的青羽。

    但是现在……连手指都没有一根的他再也做不到任何事了。

    “你好啊朋友，还记得我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