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前奏

    

    紫发披肩的单马尾少女，从石门外的长廊走近大厅。像死神般特有的弯曲武器，在她身后的腰间轻轻甩动。少女每走一步，镰刀都会随之闪烁出锋芒，其锐利程度就跟她的眼神一样。

    “嘎！嘎！”

    在房梁上休息的乌鸦们抖动翅膀，发出了它们这一生物独有的尖叫声。漆黑色的羽毛在半空中缓缓飘下，终有一片落到了少女的肩膀上。她在群鸦的注视下来到大厅的尽头，而面前的男人，也宛如乌鸦般一身漆黑。少女向着他的背影单膝下跪，恭敬严肃的表情不敢有一点放肆。

    “界大人。”

    名为界的男人闻声没有回头，借助着桌子上点燃蜡烛的光芒，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的羊皮纸信。少女知道他听到了自己的话，默默地跪在原地静静等候。

    “镰，他怎么样？”

    终于看完了上面所写的内容，界说着将羊皮纸的信卷起，用桌子上的蜡烛点燃，随意丢在脚边任其燃烧成飞灰。镰不敢抬头去看信上所写的内容，既然界没有发声允许，那她就没必要知道，自己只管回答问题便好。

    “确实有明显的进步，但我觉得还不够，他或许撑不到那个时候。”

    镰的语气听着不掺杂任何感情，但她还是暴露了自己的担忧。即使两人并没有直言，他们也都心知肚明说的究竟是谁。不过镰的评价，还是出乎了界的预料。他握着羽毛笔的手停了一瞬，但又立刻继续写了下去。搞不懂界究竟是满意或不满，别人永远都听不出，他话语中所隐藏的情绪。

    “镰，你觉得为什么无面者会选择你？”

    界突然的话题让镰感到一丝不解，但她还是没有任何犹豫的做出了回答。

    “因为我比其他人优秀。”

    “没错，但你为什么会比其他人优秀？”

    镰闻言迟疑了一瞬，她不知道界真正想要的答案是什么，只能不确定的进行猜测。

    “......我更有天赋？”

    界轻吹了一下羊皮纸上未干的墨水，确认内容无误后将其默默卷起。

    “自身的天赋固然或不可缺，但天才也不是随处可见的。那些普通的人，才是给予我们营养的新鲜血液。”

    只是简单地抬起手臂，便召唤来了一只房梁上的乌鸦。界将信塞进了绑在乌鸦脚上的竹筒，轻抚着它并不柔软的身体。有时候柱的候选人们，会怀疑这些乌鸦，才是这里最特殊的生物。只有它们能够不受界魔法的约束，随意出入这片云层之下的结界。

    “假如除去天赋，你觉得自己还有哪里比常人优秀？”

    界的追问让镰变得更加疑惑，她无法不进行缓慢地思考，回忆起过往，自己加入无面者之前的事情。

    在佣兵团出生的孩子，就算你只是个柔弱的女孩，想吃饱饭也必须能握紧武器。当你会开口说话的那一刻，就已经没人，会再把你当成孩子来看待了。

    “......因为我杀过人，那些比我要强得多的家伙。”

    除此之外，镰再也想不出其他的理由。界听完终于把目光看向了她，这个答案才正是界所想要的。

    “正是这点，你突破了自己能力的极限，战胜了你本赢不了的敌人。生死存亡的经历让你变强，这是一种提升实力的捷径。”

    漆黑的乌鸦挥动翅膀，在它无数同伴们的注视下，穿过了墙壁敞开的天窗，朝着那昏暗的茂密云层飞去。界从自己的袖口拿出了一枚古老的金币，一个确保不会在雪山中迷路的魔法道具。

    “这次带他去吧，你的职责从肃清转变成协作。让他也体验一下这种感觉，死亡的威胁会使其成长。”

    界说罢将金币甩手丢出，镰就算不抬起头也能随手接住。她握着这枚触感冰冷的古老金币，这是允许柱候选人外出的象征，也是能使人平安抵达雪山之下，通往外面现实之地的保证。

    “明白了。”

    ———————————

    就算是地下也能享有暖色的明亮，跟酒馆装修无差的房间内，欢声笑语的男人们，正庆祝着他们腰间的钱袋变得鼓舞。

    金黄色的麦芽酒洒了一地，衣不遮体的几名舞女们，站在被男人包围的中间，跳着轻盈诱人的舞蹈。这里热闹的喧嚣声，完全不输外面街道上的酒馆。但即使在这样气氛的渲染下，还是有一些人开心不起来……

    阿兰一个人坐在房间的角落，被不知道什么人倒满的酒杯，直到现在为止也一口没动。

    “怎么了，小子？”

    喝个叮咛大醉的男人，向阿兰走过来打了个招呼。毫不客气地就坐在了旁边，他手中杯子里摇晃的酒，不稳地洒了阿兰的衣服一身。但是男人根本不在乎，他望着阿兰的那张苦瓜脸，不由得感到滑稽地笑了笑。

    “你看上去不太高兴。”

    阿兰眼神疲倦地撇了他一眼，他当然不可能高兴，这个热闹的地方对他来说，就是残暴野兽们的餐桌，而自己只是个被捕获的猎物。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这些人放血剥皮，料理好后装进盘子供人吞噬。

    “那个……比特先生。”

    犹豫再三，阿兰还是选择跟身旁的男人搭话。他的目光，无时无刻都在盯着舞女曼妙的身材，也许比特来找自己的原因，无非就是想着要清静一点而已。

    “啊？别加先生那么见外的词语，叫我比特就可以了。”

    比特说着用力拍了一下阿兰的后背，他把这当做对阿兰不识趣的惩罚。然而阿兰只感觉这是要被大卸八块的前戏，心里一惊又胆小地颤抖了起来。但比特和其他人比起来已经算是友善的了，他是老大的左右手，负责监督着阿兰的出行。无论去哪里都必须有他的陪同，不然的话阿兰就走不出这地底半步。两人姑且也算能说上话，阿兰也只能和他说话。可虽然才不过短短几日，但他已经受够了这里的生活，受够了被迫将违禁药品，卖给那些毫不知情的人。

    “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已经足够了吧，我想回归普通人的生活。”

    阿兰绝望地看着比特，他的模样显得十分认真，但比特见状却不经笑出了声。

    “普通的生活……你认真的吗，事到如今？”

    粗暴地搂住阿兰的肩膀，比特握着酒杯的手，指向了屋内的别处。当视线穿越人群后，他们所看到的一个敞开的宝箱，里面装满了银币和少许的金币，还有闪闪发光的珠宝。也正因为是装得实在太多了，所以宝箱才没有合上。那么大一大笔钱光是摆在那里，都让人感觉心跳加速，这也是一种烘托气氛的方法。

    “看看那些亮闪闪的钱，其中一大部分都是因你而得的。这些天你所卖出的那些药，已经让上百个人都上了瘾。或许就连现在，他们都迫不及待的想把自己手里的钱，给强塞进你的包裹。”

    比特嗤笑的声音令阿兰惊慌无比，自己所犯下的罪孽被讲出，这让他根本无法接受和承认。此时的比特他们，已经成为了多恩最大的黑帮团体。在这里创造黑暗是如此容易，在过去这座城市，从未遭遇过这种事情。市民们其乐融融的态度以及持续了百年的富足日子，使得矮人这个种族，从来不会去主动怀疑他人。

    “我，我只是被你们逼的而已，我并不想这么做的！”

    阿兰惶恐的声音，越不过男人们欢呼的音量。只有比特听得到阿兰所说的话，只有他会姑且地在意一下。

    “既然如此，你可以去问问宫殿的那些士兵们，看他们相不相信你说的话。你的腰间可别着他们努力一年都赚不来的钱，不仅在这喝酒观赏着漂亮女人的舞蹈，晚上还享受着小姐们带来的欢乐，这一切都太为难你了是吗？”

    比特靠仰着椅子，将双腿粗鲁地摆放在了桌子上。尽管喝醉了，他所说的也并非完全不是事实。阿兰则被怼得说不出话，他现在腰间的钱袋，确实要比以往鼓得多。但事实这些钱就算他想不要都不行，比特强行将阿兰带上了这条船。如果这艘船沉了，大家都得一起被淹死。那些曾买过药的人，都已经记住了阿兰长相，他这辈子作为商人的未来，已经彻底被毁了个干净。

    “接受现实吧小子，你早就是自己人了。”

    比特说罢笑着拍了拍阿兰的肩膀，随后又将视线转回到了舞女们的身上。阿兰脑海凌乱的发呆，低头望着酒水中所倒映出的自己。现在的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

    潮红色调的房间内，强壮的光头男人躺在床上，与他刚买来的两名女奴隶嬉笑作乐。而艾米莉思则坐在床尾，穿戴好自己的衣物正准备离去。

    “那些家伙似乎玩得很开心啊，你要不也去助助兴吧？”

    男人突然发声叫住了艾米莉思，远处房间传来的喧闹声，即使在这里也能隐约听到。身为头牌舞女的艾米莉思，如果能去助兴自然是最好的，但她现在正有别的事情要忙。

    “......我弟弟呢？”

    没有回头冷冷地说了一句，男人闻言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哼，随便你去看他吧。不过劝你最好还是别抱着期待，一旦变成那样就不可能回归正常了。”

    “......”

    艾米莉思站在原地僵持了许久，身后传来的是欢声笑语的声音。男人则只管着享乐并没有注意到，艾米莉思现在的眼神，正酝酿着对他怎样的恨意。

    “咔！”

    关上那道堕落房间的门，艾米莉思手里提着点亮的台灯，顺着黑暗慢慢朝走廊深处离去。

    “......艾米莉思小姐？”

    望着艾米莉思逐渐远去的背影，阿兰站在拐角不经自言自语了一声。他受不了比特那里的气氛，想着一个人出来静静，却正好碰见了艾米莉思。一般来说，跟踪漂亮女性的家伙，都会被当成变态然后处刑，但在这种地方那也都无所谓了。阿兰跟上了艾米莉思的身影，漆黑的走廊之中，就只有艾米莉思手中的台灯，在散发着那唯一的光芒。

    两人就这样行走了一会，最终艾米莉思来到了尽头的拐角，她顺着通往地下，更深一层的阶梯走了下去。而紧随其后的阿兰刚来到阶梯的面前，就感受到了下方传来了一股浑浊的空气。

    再怎么说也都跟到了这里，虽然迟疑了一下，但阿兰还是走了下去。而阶梯也并没有他所想象的要深，这里只不过是个临时的监狱，一个用来关住野兽的狭窄地方。牢笼甚至也才不过几间，而阿兰所跟踪的艾米莉思，正跪坐在其中一间牢笼的面前，神情无比悲伤地，望着那头牢笼中的野兽。

    “依兰姆，姐姐来看你......”

    “砰——！”

    艾米莉思的话还没有说完，眼前的牢笼就发出了清脆的声音。被关押在其中的野兽感到愤怒，他用石头砸在了铁笼上。骨瘦如柴地身体卷缩在角落，原本跟他姐姐一样漂亮的紫发，现在已经潦草干涩地不成样子。野兽睁着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发出了威胁般地低鸣声。

    不管她来几次都是这副样子，艾米莉思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声。从腰间的包里拿出面包和水袋，默默放进了牢笼里。

    “我一定......会找到治好你的方法。”

    纤细的拳头紧紧攥紧，艾米莉思擦干了眼角的泪水，她起身准备离去，却发现阿兰正站在阶梯口，一脸震惊的盯着自己。两人四目相对都莫名愣了一会，艾米莉思的全部话语，都被阿兰给清楚听到了。然而阿兰却不敢相信，那个被关在牢笼之中仿佛野兽的生物，居然会是漂亮的艾米莉思弟弟。

    “......真的假的？”

    ——————————

    地底之上的夜色星空，一座明亮气派的公寓墙外......全副武装的士兵们已经集合完毕，所有人都擦亮了自己腰间的长剑，等候着卡嘉莉与阿泽尔，这两位骑士的进攻命令。

    “全员，清理害虫的时间到了。”

    月光之下散发着银色的长剑被拔出，卡嘉莉的眼神也逐渐变得犀利了起来，她的怨念已经压制的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