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你，我，他，感染者们的记忆掺杂在了一起

    

    “太好了，至少无罪的你……应该活下去。”又是这幅场景，自己已经不知道梦见了多少回。为什么又回来了，真是最糟糕透顶的感觉。

    “滴答！”

    堆积起来的碎石之中一片漆黑，水滴不断拍打着血泊的声音响起。亚纳的额头混杂着血液流下汗水，背部堆满的碎石压断了她的颈椎，一些细小的瓦砾更是化作了尖刀，深深地刺进了她的肉里。

    “啊……”

    我一动不能动地躺在雪地上，瞪大的瞳孔中倒映出了亚纳的脸。流淌的血滴拍打进了他耳边的血泊，那是亚纳吐出来的血形成的小湖。

    “达米安……你没受伤吧？”

    她声音微弱地询问着身下的我，大量的失血让眼睛已经渐渐看不清东西，只能凭借着呼吸感受彼此的存在。

    “亚纳……”

    淡淡地诉说了一句，我不知道现在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亦或者是究竟该做些什么。但受伤的亚纳却显得异常平静，甚至露出了笑容。

    “滴答！”

    最后一滴血液从耳尖滑落，拍打在了被染红的雪地上。亚纳趴倒在了我的身上，严寒已经将她体内尚未流干的血液冻结。生命渐渐流逝的感觉是如此清晰，被堆积的碎石围困在这废墟之下，风声都听不到的世界寂静无比，只有微弱的呼吸能证明自己还活着。

    觉得自己一直恍惚了好久，像是在这里躺了许多年，突然之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无法接受现在的状况有多糟，默默地转过头看向别处，石缝间闯进来了一缕光芒，和一双愤怒的瞳孔。

    “都是你这家伙的错......全都是因为你，我们才被袭击的！”

    他用充满血丝地眼睛怒视着我，德沃拉克难受地大喘着气。

    “......哈？”

    我无法理解德沃拉克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躺倒在原地发呆。

    “是想要逃离这里的那些家伙......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杀你，我们只不过是被你牵连了而已！”

    他对我充满了愤怒，迫不及待想杀了我的那种。

    “可恶，茜拉......要是没遇见这家伙的话......所以我不是都说了，不要和他扯上关系......咳！”

    口中吐出一团浓烈的鲜血，德沃拉克的意识再次开始变得模糊。因为怒火的回光返照也终于到了极限，他再也没有力气能动弹一下。

    “......离我远点，混蛋无面者。”

    德沃拉克说完最后一句话便没了呼吸，他到最后也没有合上双眼，扩散的瞳孔或许就跟我一样空虚。为什么会不让他来救自己呢......或许是很清楚在这种地方，就算能侥幸暂时活下来，受了伤的也根本走不了多远吧。

    “……是因为我的错吗？”

    我跪坐在地上望着德沃拉克死去的尸体，寒冷的感觉渐渐侵蚀着全身。在天空被挤压成一条直线的峡谷内，这个狭窄的世界充斥着孤单灵魂混乱的思绪。

    然而一种虚渺飘幻的感觉突然侵蚀了自己，无形的力量强行将就我的意识转移到了别处，身临其境却又显得异常，这感觉就像是别人的记忆。

    漆黑的暗影，在一片金黄色的海洋之中遨游。秋风从不知何处的远方降临，使得泛黄的树叶漫无目的地飘散。高耸的树木远超出其一般的体型，宛如百米巨人的脚踝直立在地面。

    年幼的白衣女孩站在树根的旁边，她寂静地抬起头，仰望被宽阔树叶遮挡住的黄昏天空。女孩娇小的体型跟巨树所比起来，看上去是如此的微不足道。然而与其类似的夸张巨树却是这里最普通的事物，在它们之上还有一颗更加强壮的王。

    就算金黄色的秋天来临，王的树干也永远不会枯涩。它那可以容纳一切的身躯，永远都保持着纯白色的洁净。青绿色的树叶宛如铁块一般坚硬，能够制成无比锋利的箭矢。而无法被火焰燃烧的树枝，则可以造出不输任何材料的宝剑。

    王眷顾着这座丛林当中的一切，滋润了无限的大地与植物，孕育了无数充满纯洁灵魂的生命。也正因为如此以它为首的这片森林，才会生长的如此的旺盛。那些生活在这片丛林中的族人们，称王为世界最初的起点，是地母神在孕育第一位生命时的起源。

    “世界树......”

    年幼的女孩抬头敬仰着王的身姿，一个人在原地自言自语地微笑。秋风吹起了她黄金色般柔顺的头发，尖尖的长耳藏不住地展现了出来。永恒的精灵们会永远守护着世界树，直到世界所终结的尽头......

    但令女孩所没想到的是......那一天竟然会来得如此之快。

    被空中飞过的树叶遮住了双眼，就在女孩眨眼了的那个瞬间。寒冷的雨水与突然变了样的世界，都毫无预兆地降临在了女孩的视线之中。

    金黄色的秋景已然不见，闪烁着震耳雷影的乌云吞噬了天空。呼啸的狂风几乎卷席了一切，不可能被推翻的巨树倒了下去，枯萎的大地变得无比干涩，就连暴风带来的骤雨也无法滋润。就连那位代表着初始的王......也正在被漆黑色的火焰与影子所吞噬。焦黑硕大的躯体逐渐开始崩塌，坠落在地上的巨型树枝，在丛林之中掀起了一阵灰色的浓雾。

    “！”

    从几乎濒死的昏迷之中突然惊醒，浑身袭来的冰凉让身体僵硬无比。

    这又是谁的记忆？

    士兵躺倒在潮湿的泥地之中颤抖，视线内是还在不断下着朦胧雨水的昏暗天空。分不清楚现在究竟是白天还是夜晚，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过去了多久，士兵艰难地翻转自己冻得麻木的身体。

    “这……这是发生了什么？”

    异常混乱的大脑，让士兵想不起来自己为何会在此，以及在自己昏迷之前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只能凭借四周凄凉的幽静战场，猜测昨夜在这片土地上究竟有多么惨烈。

    不曾停歇过下来的雨水，逐渐在大地上掀起了一阵浓雾。仿佛被千万具逝去的亡灵所包围，士兵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在这迷宫中探索。升起的白雾和遮挡住天空的乌云，让人彻底在这平原上迷失了方向。但就算如此士兵也必须行动起来，如若不然只会落得跟脚边的尸体一个下场。

    一瘸一拐的步伐行走起来十分缓慢，士兵努力坚持着让自己不要停歇，尽管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终点在哪。然而等到最后，他终究还是停下了脚步。远在前方浓雾之中所渐渐浮现的那道身影……逼着他停了下来。

    神秘的女性身影，骑乘着黝黑色的健壮骏马。右手握着操控马匹的缰绳，左手拿着致命死神独有的特殊武器。一把惨白色到甚至可以说是渗人，像是用骨头所锻造出来的修长镰刀。

    银灰色的长发伴随着诡异的微风飘动，灰色冷漠却又充满光泽的斑斓眼睛。魔人标志性的古铜色皮肤，带有绵羊般地弯曲犄角，生长在略显尖锐耳朵的两侧。看上去也就接近20左右的年轻样貌，但周围四散的迷雾给她增加了一份神秘的气息。

    “还想着要与我短兵相接吗……帝国的士兵究竟为什么会变得如此疯狂，甚至就连死亡也不能阻止你们对我们的怨念？”

    朦胧的雨水打湿了她柔顺的长发，晶莹的露珠顺着轻便的银甲流淌了下去。一边伸手安抚自己所骑乘着的躁动马匹，魔人望着脸色苍白的士兵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魔人将弯曲的镰刀对准了士兵，她本可以选择像个真正的死神一样，在给这把渗人的武器收纳一位新的灵魂。但这对眼前的士兵来说已经不可能了，他心灵深处的灵魂已经被黑暗所侵蚀，再也变不回曾经人类的模样。

    挥舞起手中的惨白色镰刀，魔人不打算在跟士兵纠缠。继续在跟将死之人保持对话，只会让自己生者的灵魂也被污染。

    “喝！”

    握紧马匹的缰绳用力一挥，健壮的骏马闻令便长啸一声，向着前方的士兵快速奔跑冲撞了过去。

    士兵见状惊恐地想要转身逃跑，但是不知为何却又没有迈开脚步。就连放弃生存的这种念头都出现了，已经变成这幅惨样的自己，恐怕连倒在脚边的那些尸体都不如。索性想着干脆就这样吧……然而这已经由不得他了。

    弯曲锋利的白刃将士兵的脖颈包围，魔人无比轻易地就将士兵的头颅斩断了下来。这种特殊的武器跟长枪与利剑不同，它生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将他人的脑袋漂亮地砍下。攻击的范围十分广阔善用对战多敌，然而缺点是只能挥砍不能突刺，力道不够的话也很难劈开盔甲，只能对脖子这样脆弱的关节处产生奇效。

    这并不是一把适合在战场上使用的武器，只要是经验丰富的老手都能看得出来。然而魔人却还是固执地带着它，只因这把镰刀会在这种时候起效。然后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当最坏的状况发生的时候，才能真正发挥到它的作用。

    “砰——”

    失去了身体连接的脑袋砸在了水坑上，断掉的血丝染红了地面的雨水。被砍飞的过程实在太容易简单，士兵在最后一刻甚至没有感受到疼痛。一切都终于结束了……自己的灵魂总算是能够从这战场中解脱。

    “啧，还是不行吗。”

    骑乘在马上的魔人声音充斥着不快，她慢慢回过头表情变得震怒。然而倒在水泊中的士兵，并不明白她究竟为何愤怒。自己的脑袋都已经被砍下来了，她究竟还有什么不满意……

    “？！”

    突然意识翻打在水沟里的自己居然还能思考，血红色水沟之中的断头晃动着眼球。士兵用最大的努力看向斜后方，才发现就算没了自己这个最重要的头颅，身体也还是自顾自的站在原地。要远比脸上条纹更加诡异的什么东西，盛开的暗红触手宛如花朵，以士兵过去的身体为肥料，从脖颈的断口处挣扎脱出。

    它在盲目地摸索着什么东西，因为没有视觉所以触手只能在地面乱窜。随后士兵很快就想明白它是在寻找自己，它想接回自己这个还尚还未死去的头颅。已经违反了生物生存的法则，这样的亚人可能存在吗？

    “如果不彻底粉碎个干净，如果不完全将肉体覆灭……你就不会消失。真是令人厌烦的生物，明明世界本身就已经够混乱了，你们还非要过来碍事。”

    松开马匹的缰绳，魔人双手握住白镰在头顶飞速旋转。撕裂着微风跟雨水的声音响起，魔人望着断了首的死尸微张开嘴唇，呼出了无比一口炙热的气息。

    “还是把你那恶心的花朵，留到地狱去绽放吧——镰焰。”

    瞬间蒸发了雨水的烈火从旋转的白镰上大肆燃起，高昂的热量驱散了四周的迷雾，再次照亮了这凄凉幽静的战场。魔人眨眼间便对着尸体挥手甩出，极快的速度让缓慢的它无法躲闪。伴随风与肉体同时被火镰撕裂的声音，燃烧的弯曲利刃刺穿了尸体的胸口，强大的冲击力把它一同带上了天空继续旋转。半空中火镰的烈焰吞噬了肉体，半秒不到的时间就已经彻底化作了飞灰。只剩下了干净整洁的碎骨残片，在天空中伴随着雨水一同散落。

    “嗡——————！”

    伸手重新接住肉眼无法追上其速度的火镰，过大的后座力逼骑乘的马匹不经后退了两步，掀起了泥地上的大片水渍。在空中飞速旋转了一大圈之后，火镰最终又回到了魔人手中。

    “啊……”

    即使在这里，也能感受得到那烈焰所散发出的温暖。真正支撑着自己活下来的事物已经被毁灭，余下的头颅也自然没了生存的能力。

    已经隐藏了太久的阳光，终于穿透了那天空中的浓厚乌云。天空收纳了最后一位……被混沌所囚禁在这战场上的悲惨灵魂。

    “！”

    达米安突然惊醒于雪山的洞窟深处，来自现实的寒霜让他瞬间变得清醒。微光琳琳的礁石洞窟，他正处于入眠的群狼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