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有时候，我想去对她道歉。”少年说。

    他坐落在几乎与云层并肩的高塔边缘，身穿着一身黑色的白袍。摇摆着自己落空的单薄双腿，下方是一望无际的辽阔草原，眼前是略微倾斜的山峦与百尺瀑布。

    遥远天空中的太阳照下了温暖的日光，悄悄飘过的白云，将少年的身影吞噬在了阴影之中。

    “为什么要做那种事？”他问。声音中带着一丝的不解和困惑。

    阴影下的少年回过了头，他望着那身处在光芒下的身影，淡淡地微笑掩盖不住苦涩。

    一阵呼啸的风突然吹过，黑与白色的长袍被扬起，他们却不为所动的彼此对望着。

    外面的世界，大地与海洋正在不断发生变化，只有他们的时间却仿佛停止了一般，高塔中两人相伴着守望在这里，重复着一成不变的日常。

    他转回过头望向天空，那片替自己遮挡烈日的云朵，被太阳照射地晶莹剔透，宛如暖色的宝石般漂亮。

    阴影下的少年，微笑着举起了自己的手掌，仿佛要将那颗宝石抓在他的手心。少年是可以做得到，只要他的一个念头，宝石就会自主飘进他的怀里。

    “肯定很寂寞的吧，没有人能够理解她。”少年淡淡地说。“被排挤，无法承认，没有谁会去相信。所以她才只能变成那样，被迫接受了其他人都厌恶的东西。”

    望着那片漂浮的云朵，少年还是没有选择那么做，只是任其它留在自己触不可及的地方。因为一旦到手就会变得不一样了，得不到的东西才永远是最美丽的。

    莫名地感到有些伤感，少年收回了自己的手掌，垂着脑袋望向那日夜交替的世界。

    “也并不是自己愿意，才变成那样的。”他的样子显得有些沮丧，悲伤的情绪止不住地蔓延开来。“只是没有办法而已，不得不存在一个悲剧，不然的话世界便无法存在。”

    胸口中的心脏在隐隐作痛，他抓皱了那个部位的衣服。两人的灵魂是连接在一起的，少年若是觉得悲伤，那么他也会感到痛苦。

    千万道黄色的闪电聚集于他的手中，魔力的光芒让太阳也随之变得暗淡。强忍着痛苦的情绪甩出，空中漂浮的宝石便被击碎。

    暴躁震耳的雷鸣声，一直持续了很久。但少年仍然只是自顾自地垂着脑袋，对那道撕裂天空的闪电视若无睹。

    天空仿佛是被打痛了一般，转眼间便闹起了脾气从而变得昏暗，朦胧的雨水朝着两人的头顶便落了下来。

    他们的长袍被打湿，哀伤的情绪也随着散去了许多。他收回凝聚在手心的魔力，默默望着那具背对着自己的身影。

    “愚者才会沉溺在过去的哀伤之中，智者应当吸取经验看向未来。”他用安慰地语气说道。意外地居然没有生气，但还是带着些许的无奈。“你不该成为愚者，哥哥。”

    少年闻言再次回过了头，他柔弱的身体早已习惯了雨水的寒冷，露出的笑容也是一成不变。

    “是呢。”少年说道。“抱歉，白。”

    他轻声念出自己双生弟弟的名字，两人的脸颊长得一模一样，从中流露出的气质，却不同的大到天差地别。

    少年总是副能洞察一切的模样，尽管他无论从哪里看都只是个孩童，鲜红色瞳孔当中酝酿的神韵，像是一位年迈的老者。

    而白则不能像自己的哥哥那般，知晓了解世界的全部。他的眼中所存在的，永远都只有那具孤单的背影。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少年的存在，若是没了他一切便再没了意义。

    世界对他是微不足道的，已经离开的创造主没必要在乎。只有此刻存在于大地之上的他们，才是真正全能的存在。

    少年淋着雨水继续坐在那里，白一言不发地来到他的身后，掀起自己的长袍替少年挡雨。

    两人就这么相互沉默着待在这里，只要少年想的话那就持续下去，无论是几百还是几千年也好，反正时间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但我还是能够理解，她那可悲的愿望。”少年终究还是开口说道。“既然世界无法接受自己，那么就将它改造成适合自己的模样。”

    白的心又重新涌现出了悲伤的泉水，他无法忍受这种感觉，因为看着少年哭泣，会让他更多感受到一层痛苦。

    “那样的话......”少年闭上了双目，他仰身躺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望向那乌云密布的昏暗天空。“肯定就不会再感到寂寞了吧，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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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恩城堡内的大厅，十指的创造者坐在王座阶梯的地板前。

    属于混沌的深夜又再次来临，被创出来的孩子们都站立在他的身后。

    身体强壮手握巨斧的矮人，手持破剑的铠甲骑士，带着乌鸦面具的男人，样貌普通的青年，挥动翅膀漂浮在空中的女人。

    “复活了6人吗，才一座城市就能找到这些躯体，勉强还算运气好吧？”

    发声的人是青年，他俏皮地吹了个口哨，然而周围的人都没有理他。这当中大多数的家伙都不爱说话，青年算是少数活跃的特例，但这其实跟他的宿主原本的性格有关。

    青年不像身旁的这些家伙，他们虽然已经臣服于了混沌，也接受了对其灵魂的质变。但原先的人格与灵魂并不会消失，只是对他们来说，混沌，已经变得比任何事都重要了而已。

    无论是责任还是信念，亲情与荣誉，此刻都不及混沌的意志半点。但那些毕竟是自己曾经的珍视之物，对于背叛了他们的自己，还是会产生无法宽恕的罪恶感。

    然而青年在最初的时候就是这样，所以他没有任何的顾虑跟罪恶感。只能无奈地笑了笑，他转过身看向了苏醒的第六人：“呦，刚睡醒的感觉怎么样？”

    大厅的门外，他脚踏着地板默默走进，手握的长剑在滴血，渐渐撒了一地。

    “还有些不习惯，但至少饱餐了一顿。”他沉闷地答道。

    长剑入了鞘，他也来到了众人身旁并肩站立。人齐，此刻他们的主人也终于从冰冷的地板上站了起来。转过身，望着自己的创造品。它的样子看上去似人，气息上却又有着明显的不同。漆黑的斗篷包裹住了他的身躯，黑影挺直腰板直立于王座的面前，遍布红黑裂纹的手掌双手合起仿佛在做祈祷。

    过长的指甲都已经可以称得上为爪子，每个干枯的拇指都刻印着一道印记。像是代表着什么的魔法阵一般，印记的最中央都写着一个数字。披着一身跟无面者类似的长袍，却毫无掩饰自己样貌的意思。

    分不清那究竟是他的骨头还是面具，骷髅般地惨白外貌令人心生寒意。他一双血红色的瞳孔在其中滚动，因为没有眼皮的遮挡导致他的眼白上充满血丝。

    “你们还剩下三位兄弟没有唤醒，现在城内正有合适的躯体，去把他们活着带回来。”

    那是十分难以形容的一种声音，但众人们似乎都已经习惯了。他们的表情千篇一律的冰冷，只是轻点了下头表示遵命。

    “三位？”青年闻言有些困惑。“不应该是四位吗？”

    “一的话，已经早在你们很久之前就苏醒了。”黑影答道。

    其余的几人闻言纷纷一愣，就算平时再怎么淡定，此刻也还是产生了动摇。一是最初的创造物，年龄比他们当中任何人都要大出许多，实力自然也是公认无疑地最强。

    但因为他过于的强大，一般没有躯体可以承受住他的侵蚀，最终都会落个身体崩坏，扭曲成一团烂肉的下场。

    给他找合适的躯体是件最困难的事情，能承受住他的家伙往往都很难缠，所以根据过往的经验来看，一永远都会是最后苏醒的一位。

    “大哥他居然是最先苏醒的，真令人惊讶啊。”青年惊叹地说。“难道你碰巧遇见了个濒死的圣骑士不成？”

    黑影抬起了头，不知道他那双没有眼皮的双眼究竟看到了什么，但唯一肯定的是他很兴奋，甚至对着空气来了一个大大的怀抱。

    “我的势力不仅只有你们，如今在未感染的人类当中，也诞生了信奉混沌之神的衷心仆人，他们会在暗中帮助我们。”黑影兴奋地说。“这也是预示着混沌之身即将降临的预兆，就连人类本身都开始自主堕落了，我们的时代马上就要来临。”

    父亲的执念并无法影响他的孩子们，众人虽然忠心于他却仍然没有那样疯癫。手指们更多所在意的，是他们亲人之间合适能够团聚。

    没错，就算是像他们这样生于黑暗的产物，也仍然有着人类至亲的观念。而且倒不如说这种情感，是他们最后所剩下的唯一人性了。

    “一他人在哪里？”鸦淡淡地问。

    黑影闻言又恢复了正常的姿态，虽然他本身看着就不是很正常。

    “他有属于他自己的任务要去做，你们现在就只需顾好自己。”

    黑影说着走到窗边，玻璃的碎片撒了一地，那是天使之前从这冲出去之后所造成的痕迹。远方吹进来的微风十分浑浊，被黑幕笼罩着的城市也算是一种壮观景色。

    “去吧，我的孩子们。”黑影挥手说。“将世界掌控在我们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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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来！”

    北方世界的明亮太阳，兴奋的孩童脱离了他们的母亲身边，颇有精神的他们奔跑在街道上，灵活的身影穿过了一个又一个大人的身旁，有着实在太多的精力。

    欢声笑语的众人们步伐没有任何迟疑，他们在一片彩虹色的天空下不断前进。而所有人最终的目标也都只有一个，城市最深处比任何建筑都要宏伟的那栋城堡。

    这里就是他们想要达到的终点，绚丽堂皇城堡面前的宽阔广场。

    无数通往上方阶梯的尽头，就是进入城堡内部的宏伟大门。然而人群们没有选择在继续前进，不止是因为那些在每一层阶梯都有把手的士兵。

    在人群来时脚下踩着的街道地面，还有众人眼前的无数阶梯上，都还能够依稀看见没完全清洗干净的血渍。在过去这里还是战场，人们无法想象这里究竟诞生过多少亡魂。

    “城主殿下驾到！！！”

    宣告民众们的响亮叫喊声，突然从城堡门旁的士兵口中响起。与此同时城堡的大门也被慢慢推开，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率先从城堡内走出的是身穿金色盔甲的护卫，然后慢悠悠跟在后方的白袍老者们，则是将要进行仪式的大祭司与修女。

    不过这座城市其实并不信仰神明，就连神殿这类的建筑也成为了某些孤儿或者流浪者的家。但，他们总归还是要有点用处的，就比如婚礼一定要由神殿的人前来执行。

    不知道这是哪位古人所定下的规则，但这似乎已经成为了帝国的传统。为此每当提利尔家有婚礼或者城主需要上位的时候，他们都要去隔壁的城市开出高价，请到神殿的信仰者们来举行婚礼。毕竟这是座没有人相信神明的城市，就算提利尔家再怎么有钱，也总不可能只为了举行只有一天的仪式，就白养一群人几十年，他们甚至要说的话也不过才几句而已。

    身穿一身金丝白袍的大祭司来走到前方，他用一双苍老的年迈眼睛俯视着下方的无尽人群。全城的市民似乎都来到了这里，原本宽阔的广场现在已经被拥挤的没有任何缝隙。

    身穿一身金色礼服的绿发少年从城堡内部走出，在两边护卫的士兵全部单膝下跪，以大祭司为首的修女们也都纷纷鞠躬行礼。依安现身于市民们的面前，他一脸高傲地俯视着众人。额头的莹绿色宝石在散发着深邃的光芒，精心制作的半张面具则遮挡住了依安的伤痕。那丑陋的烧伤被遮挡了之后，现在依安的气质看上去确实像是一名真正的贵族了。

    “接下来，各位！”他大声宣布。“佐兰-提利尔与玛格丽小姐的婚礼盛宴，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