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婚礼

    

    就跟其他所有的神殿一样，纯白色的英石是这里的主调，两侧的墙壁上雕刻着柔美的花纹。一排排的长椅上坐满了人，漫长的红毯，从大门口一直铺到了深处的阶梯前。

    身形巨大的地母神雕像，正用它那双雕刻出来的眼睛俯视着众人。而身披圣袍苍老年迈的大祭司，站在阶梯的平台上等待着婚礼的举行。

    受邀到访的富人们就算是在这，也没有停下彼此间的寒暄问暖。他们喧闹的讲话声，打破了这里本该存在的寂静气氛，但这同时也给了某些想说悄悄话的人，打了个不错的掩护。

    “许久不见了，佐兰骑士。”

    蓝礼微笑着看向打开后门走进大厅的佐兰，他要跟教皇一起在这里迎接新娘，所以蓝礼特地一个人来到角落等了他半天。

    “蓝礼大人，您的气色看上去不错。”佐兰说。

    两人彼此之间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自从蓝礼被依安关进了公寓之后。

    “还比不上你，我妹妹很难应付吧？”

    “有一些，她让我试着改掉习惯的敬语，但那比想象的要困难。”

    佐兰无奈地叹息一声，蓝礼闻言笑了一笑。

    “其实我还挺羡慕她的，玛格丽没有那么大的欲望。她只希望和你这个英俊王子成婚，过上普通的尊贵生活。”蓝礼说。他盯着佐兰的眼神渐渐产生了变化，似乎像是带有敌意却又有些不同。“跟我和依安还有安妮一点都不相似，都是多亏了你把她变成这样。”

    佐兰沉默了一瞬，他的表情也随即变得严肃了起来。

    “有什么问题吗？”

    蓝礼耸了耸肩，单薄的身板靠在了墙壁上，似乎并不打算就这么放佐兰离开。

    “别误会，我站在一位兄长的立场上来说，是非常感谢你的。”他说。

    “我们兄弟几个对父母了解的都不多，但不幸的是我从小记忆力就很好。在我还是婴儿的时候，就已经能明白很多了。然后我了解到，从很久开始提利尔家的内部，就都没有和睦过哪怕一天。”

    蓝礼讲述着那些只有他所了解的事情，很多的讯息都随着上代城主的去世，从而一起被销毁了。但还是有一些得以幸存了下来，部分留在了蓝礼的记忆里，母亲每次都会把这当做睡前故事讲述给他听。

    “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仿佛就是天性使然。艾尔因洛特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夺权的战争了，只是以往的规模都没有这么大，到最后都被当时存活下来的胜利者，将消息用强权给压制了下去。”

    佐兰的表情明显开始变得困惑，他过去可从未听说过这些事情。

    “也许是额头这块宝石的原因吧。”蓝礼接着说。他用食指敲了敲自己额头的那颗晶莹的宝石，发出了铛铛的清脆两声。“珍贵的宝石只能存在一个，多了的话便会掉价。亲情这种东西，对我们纯血种来说毫无意义。”

    那是提利尔家一族的证明，晶莹剔透的天然宝石，要远比世界上的任何珠宝更加美丽。

    “我知道你无法理解和相信，但请你好好的想一想。”蓝礼说着凑近到了佐兰的面前，踮起脚尖向他的耳朵轻声低语。“提利尔家明明是帝国的五大家族之一，你觉得到底为什么人数会如此稀少？”

    佐兰没有回应，只是低头紧盯着蓝礼的眼睛。少年的笑容宛如一个恶魔，佐兰看不透出他内心丝毫的想法。

    “因为都被出自同一母胎的兄弟干掉了啊，喜欢自相残杀就是我们种族的天性。”蓝礼说。“这就是个诅咒，甚至我的父母也没有办法逃脱。母亲她是个懦弱的人，但也因此才活了下来。每次父亲因某些事而殴打她的时候，她总是会一言不发地承受，你从没见到过母亲身上的那些伤痕吧？”

    佐兰快速后退了一步，逃离般地与蓝礼拉开了距离，表情严肃一时之间难以相信他所说的。这应该只是个玩笑，不然的话还是个少年的蓝礼，到底为什么能这么平静的说出这种话。

    但蓝礼还没有讲完，如果佐兰要和玛格丽结婚，那么他就也应该知道这些事情。

    “她并不快乐，但母亲仍然只对你努力露出微笑，我想或许就是为了今天。就算父亲确实已经死了，但他留下的东西并没有消失，我们都被他的亡魂和思想囚禁了起来。但只有玛格丽不受父亲的影响，她找到了能战胜诅咒的方法，懦弱的母亲唯一留给她的遗物。”蓝礼眯起眼睛，仔细注视着新郎带着惊恐和不解的脸。“那就是你，佐兰骑士。”

    你是一个用来保全自己孩子们的工具，蓝礼将母亲这样的目的告知给了佐兰。

    “自相残杀是宝石的宿命，但你却将我们全部都救了下来，真是不愧母亲费力取得你的忠心啊。”

    佐兰从未想过蓝礼的笑容会让自己如此讨厌，还有他说所的这些话。仿佛自己为之努力的一切，就都只不过是个卑微的谎言。

    “既然你明白这一点，那为什么不能自己动手消灭这个诅咒？”佐兰问。就算蓝礼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他也完全不能够理解。

    “命运要是能轻易改变的话，那就不叫命运了，只是个面前的选择而已。”蓝礼叹了口气答道。“我们毫无退路，这份和平持续不了多久。”

    “不，一切都结束了，只要你能保持安稳。”佐兰说。

    在依安当上城主而佐兰也迎娶了玛格丽之后，还有可能进行夺权的人，事到如今就只剩富有心机的蓝礼了。只要他不在有任何多余的想法，那么这座城市就能保证安稳的未来。

    然而蓝礼却对佐兰的天真发出了嘲笑声，他捂住肚子一直保持了动作好一会。

    “结束了，有吗？”蓝礼擦掉眼角的眼泪，长舒了一口气。“若我脾气不好的哥哥，知道是你把安妮给放跑的，他会怎么做？”

    两人的表情在这个瞬间都发生了变化，佐兰最先想到的人就是兰蒂斯，因为除了他以外，没人可能知道自己和安妮的逃亡有关。

    但蓝礼找出破绽的地方就是这一点，佐兰深根固蔕的骑士精神，让他不会隐藏自己内心的想法。很难说这究竟是优点还是愚蠢，也许玛格丽就是因为他这高尚的品性，所以才会喜欢上他的。

    “没必要那么惊讶，只要仔细想想就明白了吧。布蕾妮和安妮一辈子都在城堡里度过，她们并不懂逃亡的方法，肯定是有谁在暗中帮助了她们。然而除了你以外，还会有谁想帮助一个私生子？”蓝礼说。

    佐兰闻言默默地沉默着，蓝礼迟迟等不到他给出一个答复。

    “怎么了，试着说些什么来反驳我啊？”

    佐兰苦着张脸一言不发，身为今天婚礼主角的他不该露出这种表情。

    “我恳求您，请保守这个秘密。就当是为了你的母亲，她不会希望看到自己任何一个孩子死去。”佐兰咬紧了牙说。除了请求以外他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就算从一开始自己就是被利用的，忠心守护自己的家族也绝对没有错。

    “请表现得开心一点，今天你可是婚礼的主角。”蓝礼十分平静，佐兰这样的态度也让他实在凶不起来。“别太担心，我不会告诉依安的，就把这当成是我对你的贺礼吧，毕竟现在我也拿不出别的东西了。”

    他又换回了最初的那张笑颜，伸手轻拍了下佐兰的手臂打气。本来他也并非是想着要挟佐兰什么，只是看着过于松懈的骑士想要过来提个醒。

    “但你最好也别太乐观，就算我不说他也迟早会知道的，当安妮重新率军打回来的那一天。”蓝礼说。

    这才是真正最严重的问题，佐兰以为他将安妮放走一切就都结束了，但无论是蓝礼还是玛格丽都明白这不可能，他们了解自己的姐姐，而依安也正是在担心这一点。

    “不然你觉得她逃走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和布蕾妮浪迹天涯吗？”蓝礼歪着脑袋看向佐兰。“别逗了，我姐姐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因为父亲的早逝和我母亲伪造的遗嘱，她甚至在还不说话的时候，就已经被赋予了城主的权力。”佐兰不想在继续听下去，他总是不愿意相信这些。自己已经为了他们付出很多了，再怎么样都不希望这灾难继续下去。“你觉得这样的安妮有可能会就这么甘心吗，她拥有的一切都被夺走了，迟早会跑回来找依安复仇。”

    “安妮已经没那个能力了，她还能怎么复仇？”佐兰不解地质问。

    然而蓝礼了解自己姐姐的性格，她总是会找到方法的，不然的话安妮从最开始就不会离开。

    “可别忘了我们都是天生的商人，只要能有足够的金钱支撑的话。无论士兵还是权力，一切就都不是问题。”蓝礼说。

    “那也是许多年后的事情了，也许时间会淡化安妮的仇恨。”

    佐兰还是不愿意承认，期望着找出存在和平未来的可能性。然而蓝礼已经猜到了往后的一切发展，正如依安所担心的那样。只要安妮不死，那战争就还远没有结束。

    “可能会吧，但她若是突然得到了一大笔金钱呢？”蓝礼说。“也许你们都忘了，但最先点燃火星的人其实不是我，而是你的妻子玛格丽。她劫持了我运往西方铁金库的20艘战舰，每艘船上都装着一大笔财产。而在这20艘战舰之前，赫特哈坎就已经先行带着另外的20艘船，先行抵达铁金库了。”

    赫特哈坎，那是一个几乎被所有人都遗忘的名字。他受命负责保护蓝礼存于铁金库的财产，只是没想到自己前脚刚到，后手就被玛格丽给断掉了退路。

    “现在，我已经被依安夺走了城内的所有财产，也失去了统帅家臣们的权力。”蓝礼接着解释，佐兰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赫特哈坎他会怎么做呢？因为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人们或许都已经将他遗忘了吧。”蓝礼转过了身，他所要说的也就只有这些了，接下来该怎么做就看佐兰自己了。

    “希望安妮，不是朝着西方离去的。”他说。

    蓝礼单薄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大厅的人影之中，他还得忙着跟那些新面孔的商人，趁现在建立起良好的关系。

    佐兰则是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随着不断深入地思考，目光也重新变得锐利了起来。

    “佐兰大人，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发声打断他思绪的人是教皇，因为看到佐兰一直呆愣的站在那，不经走过来提醒了一声。而伴随着提醒人们的摇铃响起，刚才还喧闹着议论的人们，也纷纷入座长椅安静了下来。

    佐兰来到了地母神雕像的正下方，所有人都将视线焦距在了他的身上。而坐在长椅第一排的，则是以蓝礼为首的家臣们，但奇怪的是依安并不在这里。

    封闭的大门突然被打开了一道缝隙，白昼的光影溅射在了红毯之上。身穿雪白婚纱的年轻新娘走了进来，人们纷纷被她的美貌而折服。但同时身边相伴的人还有另一位，艾尔因洛特的城主依安。

    按照往日婚礼的习俗，都需要父亲来伴随着女儿出嫁，将新娘给托付到丈夫的手中。不过那个人早就不在了，而玛格丽也没有其他是血亲的人，所以就只能让身为大哥的依安来，尽管他似乎并不愿意。

    两人相伴着前行在红毯上，周围人投来的视线另依安感到不舒服，大多数目光都是在注视他们额头的宝石，但玛格丽并不在乎那些。现在她的眼中，就只有前方等待着自己的那位王子。

    慢慢地终于来到了尽头，依安不熟练地牵着玛格丽的手，转而移交到了佐兰的手心中。然后他快速退后到了一边，坐在蓝礼身边的长椅上，观看这位自己没什么感情的妹妹，和他同样不太喜欢的骑士的婚礼。

    “以神之名起誓，我宣布佐兰-提利尔与玛格丽-提利尔，在慈爱地母神的祝福下此结为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