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他站在那里，漆黑的斗篷让他难与黑暗分离，但伊芙和贝蒂都能凭气息察觉到对方。而马琪的龙瞳，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看得十分清楚。

    “伊芙-缇娜斯，帝国的十二圣骑士之一，我再次等候你多时了。”

    他似乎并没有隐藏自己的打算，缓缓抬起头，用一张渗人的乌鸦面具直视着三人。

    “你认识他？”贝蒂问。双眼却从未对方的身上离开，谨慎地把手放在自己腰间的细剑上。

    “......不。”伊芙确定如果自己曾在哪里见过他，那么就肯定不会忘记这股令人反感的气息。事实上，她现在的感觉要远比其他两人糟透了，就像是遇见了命中注定的天敌。

    “你们不该来到这里。”他说着靠近了三人一些。

    “这可由不得你来决定。”

    伊芙握紧了剑柄，剑身散发出的光芒更加闪亮了。他明显受到了些影响，不愿再往前迈开半步。

    “我们的神明，终有一天会重新降世于这片大陆，这种浪费生命与实践的抵抗毫无意义。”他听上去就像是在劝说着三人，语气里竟然带着些许的怜悯和仁慈。“带上自己的家人离开这里，相伴彼此珍惜最后的时间吧。”

    然而事到如今无论再说什么，都挽救不回在这座城市里死去的生命。无论是亚人还是魔族，都只会把他当成一个罪恶深重的怪物。

    “神明？”贝蒂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疯子，不仅烦躁且充满了厌倦。她见过很多这种人，而无论哪个都无法用道理说通，甚至死亡对他们来说都算不上是惩罚。“你们毁掉一座城市就是为了它吗，一般这样的家伙我们都称之为恶魔。”

    他闻言沉闷地笑了笑，却又转头把视线焦距在了伊芙的身上。

    “这世上没有比人类更邪恶的恶魔了，你不过是碰巧没有乌云笼罩在你的头顶。”

    马琪没有加入他们的对持，而是转过身仔细观察着黑暗的大厅，视线之内的场景对她来说与白天无异。

    “怎么感觉有点熟悉......”

    马琪的感觉是对的，一根黑色的羽毛突然从头顶飘落了下来。她抬起头看去，与那三只脑袋的巨大乌鸦对视，它像蝙蝠一样利爪刺穿了石壁倒挂在顶部，墙壁居然能承受的住它的重量。

    马琪立即想开口警告两人，庞大的乌鸦却抢先她一步，三只脑袋同时发出尖锐的刺耳叫声，让人的内脏连同整座城堡都在颤抖。

    “马琪！”贝蒂的呼喊没能传达进任何人的耳中，她已经来不及释放任何魔法。

    三头的乌鸦就这么从顶部落了下来，张开着各自的嘴巴直径砸向她们。马琪不知道如果自己被砸成肉泥，究竟还能不能变化为龙，但她不想去尝试。

    乌鸦令人战栗的尖叫声停止，紧随而来的是一阵晃动与狂风，吹起了他的漆黑斗篷，也趁此机会召唤出了第二只使魔。黑宝石的戒指，在他无名指上散发出光芒，连接着地狱另一头的魔法阵从手心浮现：“永远无法被满足欲望的暴食恶魔，现在到你用餐的时间了，稻草人。”

    一根由泛黄枯草缝成的手臂探出，五根残次不齐的手指由生锈的废铁制成。它几乎是被压缩到了极点才排出，只有一个手掌大的魔法阵，容不下那枯燥的身体。

    但幸好它只是一个稻草人，即使像烂泥一样瘫倒在地上，也能扭曲着用那枯柴造的双腿，直立起自己纤瘦的腰板。

    一袭破烂的白布披在头部，血红色的眼睛和裂口，从破洞当中展露了出来。它挥舞着一根闪烁着黑影的法杖，虽然那实际上就是块烂木，人如其名。

    “呃？”

    怪物的嘶吼近在眼前，还有伊芙的背影与金色的光芒。她用剑强顶住乌鸦的嘴巴，使用圣盾把自己当做盾牌，铁靴深深陷入了脚下的地板。

    伊芙与三头乌鸦用力僵持着动弹不得，无论谁先收手都会露出破绽。贝蒂先一步理解了状况，她看到稻草人召唤出了成群的骸骨乌鸦，挥动法杖指示它们冲着这边尽数袭击过来。

    “利岩之矛汇于我手，射杀眼前的阻拦者——刃石！”

    飞刀般锋利的石子在贝蒂面前凝聚而起，击碎了不少正面袭来的乌鸦躯体。然而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骸骨乌鸦形成的风暴包围了她们。

    尖锐的嘴巴啄食着血肉，但幸亏她们都有铠甲与皮革的保护，但越来越多的凹陷说明这也抵挡不了多久。

    “呃......啊......”

    马琪趴倒在地上，乌鸦的骚扰让她变得越加愤怒。瞳孔转而变得尖锐鲜红，柔软的皮肤渐渐像铁一样坚硬，乌鸦啄食的嘴巴只会发出叮的一声。

    三头的乌鸦被赤色的龙整个推开，两个熟悉的老伙计再次相遇。伊芙也终于从僵持中解脱了出来，她后撤到释放屏障的贝蒂身边，两人的视线被满屋的白影所遮挡。

    “有什么计划吗？”贝蒂头也不回地问。把背后交给亚人的感觉很奇怪，但现在也顾不上这个了。

    “这个嘛......我去解决那个召唤师，稻草人就交给你解决。”伊芙长舒一口气整理好了状态，语气听上去还有点悠闲。“至于其他的就随机应变吧。”

    贝蒂闻言无奈撇了她一眼，想说她白痴却又咽了回去。

    “跟你并肩作战真是毫无默契呐......不过这样也好。”

    “呵。”

    伊芙浅笑着持剑摆好冲锋的架势，贝蒂同时加大了屏障的魔力。突然的爆炸让群鸦被弹开，伊芙的身体化作金色闪光，冲撞出了一条道路，绕过稻草人瞬间来到了召唤者的面前。

    带着残影挥砍出的一击，被他后仰着身体躲开，金色的碧眼与乌鸦面具相交了一瞬。

    虽然早就料到不可能会这么简单，但果然他自身的实力也很强。

    伊芙迅捷地挥剑转身，攻击再次被他侧身躲过。伊芙的攻势与步伐每向前一步，他便不断躲闪着后退一分。终于当他再也来不及迈开步伐的时候，才拔出腰间的一把短刀挡住了伊芙的横砍。

    两人只不过僵持了一瞬间，他的袖口之中突然射出钩锁，伊芙用最快的反应速度甩头，也还是被划伤了脸颊，白洁的皮肤上多出了一道血痕。

    第二把短刀被他紧接着从身后抽出，这次换作伊芙被逼的后退了一步。在专职魔法的人当中，很少会有身体能力这么出众的，他完全够本事担任前锋。

    银白剑身再次闪耀出金色的光芒，他承受不住这股力量，感觉无比刺眼地伸出手遮挡。伊芙向后踏脚一步蓄力，一剑劈在他的腹部，没有砍成两半而是击打了出去。

    他撞上石柱掀起灰尘的那一刻，伊芙用力将剑身大半个插入地下，抬手将魔力化成的剑气甩了出去。

    “身后！”

    贝蒂的声音传来，伊芙立刻回过头，身上插着石枪的稻草人，飞快地向自己直面袭来。她立即蹲下身躲开，头顶一跃而过的稻草人被钉在了墙上，它被石枪刺穿了胸膛，但是仍然还没有死。

    “用你的光明魔法干掉它！”

    贝蒂喊着从伊芙的身边冲出，稻草人挥舞法杖不断召唤新的骸鸦，它们像飞刀似地袭击过来，贝蒂脚踏着地板左右躲闪，冲锋的速度却未减少半分。

    抬脚下一步的落地点突然升起土堆，贝蒂整个人飞跃到了半空之中，躲过正面袭来的无数骸鸦。左手臂用魔力塑形出石盾，右手则再度创造出全新的石枪。甩开盾牌击碎开一波骸鸦，贝蒂冲着张开血口的稻草人落下，第二根石枪粗暴地刺进了它的口中。

    贝蒂用了半秒稳住平衡，接着将石枪连同稻草人一起抽了出来，直接一个回身大力甩给了伊芙。

    “接着！”

    “你这家伙啊！”

    伊芙抱怨着用剑锋刺穿稻草人接住，释放出的光明魔力将它的整个身体燃烧，转眼就在惨叫中化为了青烟消逝。

    “你是故意的吧？！”伊芙眼神幽怨又生气地盯着贝蒂，不可否认，身后突然飞来个使魔把她吓到了。

    “少嚷嚷，谁让那东西用物理手段杀不死。”贝蒂完全没有道歉或悔过的意思。

    她把双眼的视线绕过了伊芙，看向她身后一片火光四溅的狼藉场景。

    赤色的巨龙举起爪牙，砸爆了三头乌鸦的最后一个脑袋，口中持续喷出的熊熊烈焰，将大半个空间都焚烧成了地狱般的景色。

    “那边也结束了。”

    贝蒂说罢，和伊芙两人将视线共同看向了召唤师。他仰靠着坐在快要崩塌的石柱下，身体被伊芙的斩击从肩膀到腹部斜着劈开，平行的伤口清晰可见，他只要动上一下身体就会撕裂成两半。

    光明魔法造成的伤口无法愈合，混沌使者共有的自愈力成了笑话，但顽强的生命力让他还活着。

    “咳......咳......”

    他止不住地咳嗽了许多声，脸上的乌鸦面具掉了下来。一直隐藏起来的面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怪异。只不过是个随处可见，在街道上偶尔擦肩而过的一般人。

    “刚才那么嚣张，现在就不行了吗？”贝蒂说着甩动长枪，上前直接抵住了他的脖子。“告诉我有关你们的情报，那样的话就利落地杀了你。”

    不管怎么样都是死，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但他却露出了毫不惧怕的笑容。

    死亡这一词汇，对混沌的使者们来说毫无意义，他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还会回归，不管那究竟又要过上多少岁月。

    “你以为我们究竟是什么，是哪里来的魔兽，或者远古遗留下来的怪物吗？”他的嘴角流着血液，笑着转头看向了伊芙。“并不是那样，人类的心灵是会创造出黑暗的，就算是创世的神明也一样。”

    沉重的脚步声连续响了几次，解决掉三头乌鸦的赤龙挪动翅膀，口中喷吐着火焰缓缓逼近。

    “被至高神赋予力量的可悲傀儡，你甚至还自以为是在为了正义而行事，但却根本不了解黑暗诞生的真正原因。”

    他的眼神当中充满了讥讽，伊芙和贝蒂不明所以地对视了一眼。

    “只要其余的三位神明不死，我们的神明便会永远存在......”他又猛咳嗽了几声，气息和声音都变得越来越微弱。“同样的只要人类还心存恶意，我们便会像草原般生生不息......直到世界迎来终焉与毁灭的那一天......”

    他的眼神失去了最后的光泽，受伤的身体化作了黑烟，与魔力一同彻底消失在两人的面前，只留下了一件破烂的黑色斗篷，还有那张乌鸦模样的面具。

    “怎么回事......这家伙。”

    贝蒂无法理解，他临终前的话语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若想真正去理解一个疯子的想法，那么恐怕也只有把自己同样搞疯才行，没哪个脑子正常的人会愿意这么做。

    “......”

    伊芙沉默着收起了长剑入鞘，所幸这里多亏了马琪的原因，到处都是燃烧的篝火，完全不用再担心照明的问题。

    “喂。”贝蒂看着伊芙沉思的表情感觉到不对。“你不会真的听信了他的那些胡话吧，虽然我明白你是个白痴，但再怎么说也不能蠢到这个地步。”

    “才没有，我可比你想象的要聪明多了。”伊芙赌气地反驳了一句，但脸上的困惑仍然没有减弱半分。“只是有些奇怪......他为什么要一个人来迎击我们？”

    双方战力的差距十分明显，虽然也不能说是轻松取胜，但至少没给她们造成太大的难题。

    “我们是从大门正面走进来的，而这个人也是选择在这迎接我们，这说明他们应该很清楚我们的情况。”伊芙说着越加感觉到不对劲，要么对方的目的不是自己，而是前往地牢的卡嘉莉等人......要么“他可能是为了拖住我们，好不让我们去注意到些什么......”

    “诱饵？”

    贝蒂不解地歪着脑袋，经伊芙这么一说也确实感到奇怪。

    “总不可能是直接去袭击你们的军队了吧，他们有那个胆子吗？”贝蒂半开玩笑地说。

    然而伊芙闻言瞬间愣了一下，看着贝蒂的表情难看了许多。

    “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