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贝蒂的抉择

    

    损毁的城堡身上抖擞着瓦砾，面前的广场上响起了一阵凄凉地嚎哭。

    凯蒂紧紧地抱住了艾琳娜的身体，那僵硬的触感并非来自于盔甲。她无力地跪坐在地上哭泣呻吟，试图用流淌下去的眼泪，温暖艾琳娜冰冷的脸颊。

    “......”

    伊芙站在凯蒂的身旁一言不发，她将长剑的锋芒抵在地面上，双手紧握着剑柄支撑着自己。

    凯蒂可以为同伴的逝去哭泣，但身为圣骑士的她不行。

    “对不起，当我找到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戒恶遗憾又无奈地说。她站在两人不远处的身后，一旁的贝蒂闻言默默靠了上去。

    “是怎么回事？”她紧皱着眉头问。

    对于艾琳娜的死，她也只是无言地别过了眼神......对于帝国骑士的死，魔族不该抱有太多的情绪。

    “身体上有多处的刀伤，大概是同时受到来自多人的袭击，但是下手的技巧很业余。”戒恶压低了声音说道。

    贝蒂明白她的意思，是那些被关押的囚犯下得手。艾琳娜肯定像凯蒂那样受到了背叛，但可惜她不并像凯蒂那么好运，没有人能来得及去救她。

    “......是那些家伙干的。”

    “嗯，应该就是这样，死得真是不值啊。”戒恶叹息着说。

    贝蒂感到不悦地撩了一下自己的银发，她有些迟疑的想对戒恶说些什么。

    “这件事，能拜托你对她们保密吗？”贝蒂问。

    她望着伊芙两人的背影，凯蒂的哭声，不断传进自己的尖耳朵当中。贝蒂渐渐地开始烦恼，自己的听力为什么这么好。

    “可以到是可以......但是为什么？”戒恶困惑地问。她不解地歪着脑袋看向贝蒂。

    “被自己所守护的事物背叛，这种事情就算她们知道了，也完全没有益处，根本不会得到成长，只会徒增心中的伤痛而已。”

    戒恶闻言小小地感叹了一声，对贝蒂露出了欣慰地微笑。

    “我可以将这视为是关心的表现吗，您意外地是个热心肠呢。当初用那种方式欢迎你进城，现在看来是我太无礼了。”

    “......只不过是厌倦了而已，这世上已经有太多......类似的事情发生了。”贝蒂无可奈何地答道。

    “原来如此，我对此深有同感。”戒恶说着轻点了下头。“但是，您应该也明白的吧，现在已经没有闲情，再让你可以去担心别人了。”她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乌利塞斯-伯恩，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贝蒂当然听说过，甚至可以说，对他们是像亲友般地了解。

    “人族拥有千年历史的三大家族之一，我们魔族在战场上的老对手了。”

    “没错，既然如此你现在的处境，究竟有多么的危险，也应该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皇家的拜拉席恩，身为亲家的兰尼斯特，以及效忠国王的伯恩。这三个姓氏是令全帝国的子民，在见到时都必须要下跪敬仰的存在。它们无一例外实力雄厚，且历史悠久，年代远超其他大的小贵族。甚至远在亚人的帝国，真正被统一建立之前，统领着阿拉德大陆半边世界的，就是这三个诞生于人族的姓氏。

    “伯恩家历代的子嗣，无一例外都是沐浴着战场上的鲜血，所成长起来的。”戒恶淡淡地说。“随着时间的积累，他们对魔族的恨意，自然也要远超帝国的任何一个家族。若是乌利塞斯知道你在这里，就算有伊芙-缇娜斯阁下，甚至是戴维王子的阻拦，他也毫无疑问会将你处刑。更何况你的身份......还如此特殊。”

    贝蒂是统领南境魔族军队，三位将军的其中之一。

    戒恶清楚这点，伊芙同样也对此知情。就现在来看，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更何况凯蒂与卡嘉莉两位帝国骑士，都就早已经知道，贝蒂真正的名字到底叫什么。将来她们从哪里听到有关的消息，然后得知贝蒂是魔族将军一事，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然而对此贝蒂又能怎么办呢，事实上她什么都做不了。总不能把面前的这几人，现在全部都给杀了灭口吧。正是因为想不出解决的办法，她才一直愁眉苦脸。

    “很有可能，你还会受到比死亡更加残酷的对待。”戒恶毫不留情地接着说。

    “谢谢你对我的恐吓，但我了解现在的情况，差不多就停下吧。”贝蒂斜着眼看向戒恶，她滔滔不绝地说这些，明显是有着什么目的，她在等着自己率先开口问她。“或者，你是有什么好的意见吗？”

    戒恶的心思被看穿，她俏皮地耸了耸肩。

    “按理说无面者，本不应该插手人类间的战争。但是现在情况特殊，你若是被乌利塞斯抓住，用来当做要挟筹码的话......”她抬起头看向天空，清澈蔚蓝的无垠海洋，从雪山之下看去，距离自己竟是如此的遥远。“此刻南方，正在朝着这里进军的那位，以及你上面那位龙族的大人，肯定都会怒不可赦吧。而且......万一因此动用了神明翅膀的力量，那可就不再只是用战争一词，便能够形容的灾难了。”

    贝蒂闻言瞳孔瞬间收缩，她抑制不住脸上浮现出的震惊。

    “你......居然连那个都知道。”

    神明的翅膀，那是人类不该去使用，甚至触碰的绝对力量。

    “我们的信鸦遍布世界各地，其规模可远远都不止帝国境内。你亚人与魔族双方对我们来说，都同样是没有任何秘密可言的。”戒恶炫耀道。

    她自满地挺起了自己丰满的胸脯，厚重的长袍完全掩盖不住她的好身材，贝蒂见了眼皮不经一跳。

    “看来是这样，真好奇你们斗篷下的真面目。”贝蒂意义不明地说。

    “总而言之，我现在并非是作为无面者的戒恶，而是以个人名义，给你提供两个可行的选择。”她故作深沉地咳嗽了两声，重新整理好自己庄严的气质。“其一，就跟我刚才所说的。南方魔族的大军，如今正马不停蹄地向多恩赶来。而具体抵达的时间，估计也就在一个月以内。”她伸出自己纤细洁白的食指，在贝蒂眼前摇摆着晃了晃。“我可以给你提供些私人的援助，帮你在魔族军队攻城多恩的时候，悄悄地回归到自己的阵营之中。但这样做的后果也很明显，你今后将再次甚至无法挽回的，与你眼前的这几位亚人，在战场上以命相搏，直到一方死去。”

    两人说着再次将视线，焦距到了伊芙与凯蒂两人的背影上。

    凯蒂的哭声已经稀疏了许多，伊芙在一旁蹲下身，把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正安抚着说些什么。

    而卡嘉莉现在并不在此，在得知了被戒恶所替换，真正的谢尔丽位置后。她便先一步离开广场，按照戒恶给的地址前去救援了，毕竟没人会想感受这里悲伤的氛围。

    “耗费了时间得来的陪伴，就算你不愿意承认或接受，感情，也还是会不由自主地从心中涌现。”戒恶缓缓地说。“面对她，现在的你还下得了手吗？”

    “......”

    贝蒂闻言沉默了许久，让自己无时无刻都觉得烦躁的，正是这点。她曾不止一次思考过这个问题，然而最终都没能得出一个答案。

    “第二个选择是什么？”她几乎是逃避般地问。还是一如既往。

    “其二嘛，是你现在就带上天上的那位，启程离开多恩，向北出发。”戒恶指了指天上说。

    化身为赤龙的马琪，正在城堡的上空不断盘旋。每次她换上另一副身体，除非魔力耗尽或者受了重伤，否则在短时间内，都很难再重新变回去。

    “向北？”这次换贝蒂不解地歪起了脑袋。“为什么？”

    “嗯......这也算是我的委托吧。其实不止是多恩，水上之城艾尔因洛特，大地之母世界树，最近都很不太平。”

    “难道也和那些怪物有关吗？”

    “嗯，恐怕是。”戒恶点头答道。“敌人远不止我们所见到的这些，它们隐藏在帝国各个城市的影子里，等待着机会卷土重来。如今它们从多恩逃离，很有可能会前往这两座城市，与自己的同伴汇合。”

    “所以，你是希望我去帮你解决它们？”贝蒂不情愿地说。

    一个魔族在帝国的境内随意乱晃，顺带像冒险者一样杀杀怪物，这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是帮我，而是帮人类全体。”戒恶慎重其事地说。她并不打算轻易放过贝蒂。“混沌是全体人类的敌人，虽然现在的它们，还不值得引起帝国的重视。但它们的威胁确实是永远都不会消失的，时间与耐心这两样东西，它们要多少有多少。所以才必须得趁着现在虚弱，彻底把它们清理干净。虽然最后可能还是无法改变什么，但至少能让亚人与魔族双方，都获得一段时间内的喘息。”

    就算明知道无法改变，也还是必须为此而努力。秩序神的信使，他们无面者就是这样。

    “听你的意思，就好像噩梦终有一天会降临。”贝蒂说。

    戒恶没有点头，但同时也没有发声否定，她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们真正所能做的，也就只有尽量拖延，倾尽自己的所有，阻止那一天的到来而已。”戒恶叹息着答道。不仅仅是长年相互厮杀的人类，他们无面者的心中，也充满了满满的疲惫。

    “那么，您现在会怎么选择呢？”戒恶问。她斗篷下的双眼紧盯着贝蒂，不可否认，她的眼神当中确实抱着一丝期待。

    贝蒂没有过多的去思考，但她长年不变的犀利眼神，确实是有一瞬间懦弱的像个孩子。

    “我拒绝。”她说。“我无论如何都要回到故乡去，因为还有人在那等着我。”

    戒恶闻言身体明显向后颓废了一些，言语间流露着明显的失望：“……是吗，那就没办法了呐。”

    “我并没有道歉的意思。”

    “没有那个必要，这是您的选择，我并无权干涉。”戒恶无奈地笑着。“既然已经决定了，那我们现在就离开吧，还是不要去告别会比较好吧？”

    戒恶说罢，在身后的空间释放出了一扇扭曲了现实的门扉，就跟之前结界内的那道门一样。

    “啊……确实是这样会比较好。”贝蒂淡淡地说。

    她先是望了一会伊芙安抚贝蒂的身影，然后又抬起头看了看在天空中盘旋的马琪。这些本就不该是她该拥有的东西，迟早有一天会像这样不得不舍弃，连同那些过往陪伴在一起的记忆。

    门扉被戒恶无声地打开，在隐藏气息这方面，他们无面者可以算是世界第一，伊芙甚至没有察觉到身后两人的动作。

    “这样一来，下次再见面就是敌人了。”

    贝蒂最后回头撇了一眼伊芙，她没有说再见或永别。因为无论哪一个，都不是她真正所期望的那样。

    “说起来，我还有一个忙想让你帮我。”贝蒂说。

    两人行走在一片完全空白的隧道内，所有的一切都感觉像是梦境般虚幻，只有前方唯一的道路是如此真实。

    “帮你们魔族打赢战争之类的……可不行哦。”戒恶回过头微笑着答。

    “安心吧，在这方面我不打算让你们帮忙。”贝蒂不屑地说。“但既然无面者知晓这么多的秘密，那么情报网应该扩散的很大吧，如果你刚才真的没有吹牛的话。”

    “那当然，你是想让我们帮你找些什么吗？”

    “啊，我想让你帮我找一个人，他应该还在帝国的境内。”

    “那么，请告诉我他的特征，以及姓名。”戒恶答道。

    贝蒂闻言缓缓举起了自己的左手臂，象征着奴隶的魔法印记，在她的手背上闪烁起了紫色的光芒。

    “与我签订奴隶契约的魔法师，诺亚。”贝蒂说。“我希望你能帮我找到他，然后……”

    贝蒂开口的瞬间迟疑了一下，伊芙若是在这肯定不会同意，但自己与她的缘分已经到此为止了。

    “让诺亚他，与我一起回到魔族的境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