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

    

    “愚蠢！怎么能让王子被卷入战火之中，我们现在就启程离开！”

    城堡空旷装修又复古的大厅，久久徘徊着依格修愤怒的声音。他身处在阶梯下仰头望向王座，鲁博和佩特拉则低头俯视着依格修。而大厅内的其余几人，也都把目光焦距在了他的身上。

    鲁博坐在王座上往前靠了靠，用他遍布皱纹的深邃双眼，审视要比自己看着年轻些的依格修。

    “离开，事到如今你想去哪里？如果无面者的情报属实，那么南方现在就已经是敌人的领地了。还是说就算这样，你也要涉险出发吗。”

    “无面者......那些家伙的消息真的准确吗？而且还是由你们这两个异类来传达，我十分怀疑这条消息的真实性。”

    依格修说着转头看向了贝蒂和玛琪，依格修知道，她们所隐藏起来的真正样貌究竟是怎样。如果不是戴维的舅舅，提利昂-兰尼斯特对他的半要挟半劝说。帝国人的他是肯定无法接受，旅途中居然要带着这样的两个怪物。

    “异类......？”

    身处王座旁的佩特拉，闻言感到一丝疑惑，看着贝蒂和玛琪不经歪起了脑袋。她才刚想开口询问，戴维身后的亲随骑士阿泽尔，走上前发声打了圆场。

    “依格修大人，莉莉娅小姐身上戴着特制的项链，她是不可能在戴维王子面前说谎的。出身于艾尔因洛特的您，应该在这方面比谁都了解。”

    “就算这样也不能完全相信，她也有可能被无面者蒙骗，难道不是吗？而且说到底，为什么格兰特家会跟无面者有关系？！先不论这个消息是否属实，就连你们......现在是否值得信任都很难保证。”

    依格修说着又重新看向了鲁博，眼神中充满了不信任与怀疑。说到底这种事就不该由自己来负责，管理王室财政的大臣离开王都，就已经是十分少见的事情了。更别提现在又牵扯到了战场上，他怎么可能会甘心接受。如果不是艾尔因洛特是依格修的故乡，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前往北方，更别提来到多恩。

    “你还真是喜欢啰嗦个没完啊......佩特拉。”

    鲁博说着甩了个眼神给自己女儿，佩特拉闻言点头示意。伸手从礼服的袖口当中，拿出了一张略显弯曲的卷纸。

    “这一份是我们格兰特的家臣，从科尔曼派出的信鸦那收到的报告书。他负责带人前往多恩附近的各个村庄，在发布避难通告的同时，也调查事实的真相。而最终调查的结果......就跟那位小姐说的一样，无论是村子还是城镇，在那里生活的人都全部消失了。会发生这种事，肯定存在着什么原因。如果现在出发前往北境，那么就等同于给敌人喂食无疑。”

    大厅内的几人听完纷纷皱起了眉头，虽然早就知道，但都还是希望这只不过是醉鬼的谣言。但依格修的脸色却变得柔和了些，事实如此他就有正当的理由，可以原路返回王都了。

    “......那样的话，我们就返程回王都。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在这里奉陪你们。”

    阿泽尔与卡嘉莉的表情突然变得难看，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艾尔因洛特的事情，可不能就这么坐视不管。

    “依格修大人，艾尔因洛特的问题，还等着我们去处理。”

    “现在还是说这个的时候吗！现在最优先的事项，是得让王子远离危险。”

    将卡嘉莉回怼了回去，依格修利用王子的安危当作筹码，身为护卫骑士的她们也不好在发声反对，只有戴维能表达自己的意愿......

    “莉莉娅你们......见到了无面者吗？”

    戴维突然发声看向了贝蒂两人，但玛琪其实不太记得那时发生了什么。但是在变成龙失去理智之前，也还记得一些令她惊讶的事情。

    “是，她会飞哦！”

    “嘿~真的吗？！真想见一见啊。”

    戴维闻言两眼放光，露出了无比期待的笑容。

    “殿下！”

    依格修见状更加感到气愤，觉得戴维这个时候仍然是在玩闹。

    “敌人出现在我们的腹内，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事态吧？”

    戴维说着眼神突然变得深邃，但却还是一副无知懵懂的模样。

    “我是不太了解历史啦......但这种事在过去发生过吗？”

    “......不，简直前所未闻。”

    “那既然这里都突然出现了敌人，那为什么你就能如此肯定，在帝国的其他地方，没有可能会出现同样的情况呢？”

    大厅的所有人不经一愣，感觉像是被戴维打了剂预防针，让自己的思维可以看得更远。他们都太过在意眼前的事情，从而没有预想到其他的可能性。

    “这个......”

    “从未出现过的事态，不知道真身究竟是什么的敌人。我一直都认为，这世上最奇妙的东西就是未知。在你真正接触到它之前，不会清楚等待你的究竟是什么。”

    戴维心中抱着期待如此说着，转身一步步来到了大厅的窗户前。蔚蓝天空中炙热的太阳，将光芒毫无保留地停留在他的肩膀上。金色的瞳孔和梳理成马尾的长发，被这股温暖照射得闪闪发光，矮小的背影此时看着却是如此耀眼。

    “我十分喜欢......那种真相即将被揭漏的感觉。我所亲眼见到的那些东西，都是老师们教不给我的。现在如果在这里逃跑的话，我就看不清那个真相到底是什么了。就算能够回到王都，假如未来的某天它再次发生，那时一无所知的我们，究竟要怎么样来面对这种情况呢。”

    抬手挡住刺眼的阳光，戴维像是要把太阳给握在手心，憧憬的微笑能够阻挡黑暗。此刻的卡嘉莉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现在戴维金色的背影，跟她过去所熟知的那个完全不同。

    “我要留下来，用这双眼睛亲自见证，我们帝国的敌人.....究竟是什么东西。”

    戴维回过头微笑着看向众人，那双亮金色的瞳孔中燃烧着火焰，少年此刻的光辉就宛如太阳本身般温暖，将众人浮躁不安的心都安抚了下来。

    “真不愧是王子殿下！气魄非凡呢！”

    佩特拉双手交合抚育于胸前，望着戴维的身影眼中充满了仰慕。王座上的鲁博心中也不由得感到赞赏，戴维刷新了他对王都人的印象。

    “说得好，有你这样的王子存在，帝国或许还保留着一丝希望。”

    面对鲁博的夸奖，戴维微笑着耸了耸肩。他和其他人一起静静望着依格修，虽然现在王子的意愿大于一切，但还是得看他的态度。

    “......我要将此事上报陛下跟皇后，希望格兰特家能做好准备。”

    依格修说罢便直接转身离去，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从这里派出信鸦到王都，最多也就一个星期左右，再算上收到往返回信的时间......两个星期已经是依格修的忍耐极限。在王子之上的更一层权力是国王与皇后，而他们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涉险。

    “......真是胆小，以优先王子安全的名义，来掩饰自己的懦弱。”

    一直沉默的贝蒂淡淡地说了一句，其他人都显得有些无奈。敢当面说财政大臣坏话的，也就只有她这个魔族了。

    “接下来.....我们的时间恐怕不多，还是来考虑应对敌人的策略吧。”

    鲁博在王座上对着众人如此说道。

    ——————————

    “哈......哈......”

    一步步地向山顶奋力攀岩，这里的风雪还是一如既往地寒冷。达米安行走在狭窄的山路上，紧贴着墙壁不敢向左边看去。万丈的深渊下是浓厚的云层，远方从中突破的山峰顶端一览无遗。简直宛如一幅庞大到眼睛容不下的画作，蔚蓝的主色下衬托着白芒的雪峰。

    这一段路只能由达米安自己来爬，稍有不慎都会摔下云层。据霍普所说，通往山顶的路就只有这一条。而他曾耗费了无数时间来攀登，但就算是从凌晨到入夜，因为印记和结界的影响，无论多久他都永远走不到尽头。

    但达米安肯定能爬到顶峰的，尽管这对他来说并不容易，尤其是在刚刚经历过那一切之后......

    “都是你这家伙的错......全都是因为你，我们才被袭击的！”

    德沃拉克临死前的话语......有一次地徘徊在达米安的脑海内。每走一段路他都不经会这么想，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来到这里。既是为了能够复仇，也是为了能不在失去。然而当达米安为此来到这座雪山时，想要复仇和失去的东西......又变多了。

    爬出那被碎石堆积起来的废墟很困难，出来以后时间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但当达米安抬起头的时候，终于看到从山顶上落下来了一团积雪。而自己连疲惫感都没怎么感觉到，这会是自己心态的问题......还是山峰本来就没有霍普所想象的那么高耸。

    “……”

    山顶的场景，比达米安想象的要普通。没有宫殿或是城堡，甚至没有任何的建筑，只是白茫茫的一片平地，面积最多也就几辆马车那么宽，在这里散步都要随时担心会掉下去。而那个说好会在这等待自己的身影，事实上也根本不在。

    ”......“

    达米安默默地来到了山顶的最中间，朝思暮想的目的地终于抵达了，尽管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但他还是突然感觉疲惫地趴倒在了地上。

    “......费了不少时间，但你还是来了。”

    身后突然响起了那道不男不女的声音，既无声又不知道何时，他就出现在了自己背后。然而趴在地上的达米安，只是轻微地皱了皱眉，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你现在还不能休息，站起来。”

    “......”

    满怀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达米安趴在地上感受着寒冷，一动也不愿意动。

    “......你还想要我怎么样，我已经爬到山顶了。”

    “爬到山顶，只不过是想让你的身体能习惯这里的气候而已。根本算不上是考验，你只不过是才踏进了门后的第一步。”

    直到无面者的话语听上去有些不悦，达米安才终于从地上慢慢起身，转身面对面地直盯着他。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我到底有什么特殊的？”

    “……之前也说过的，你的元素属性很珍贵，光明是这世界上最难得的力量。”

    “可我从未感受过什么力量，我连只狼都杀不死。”

    无面者闻言不易察觉地轻笑了两声，他从达米安的身边无声走过，来到了山顶悬崖的边缘，低头俯视着下面宽阔的世界。

    “这就要看你的天赋了，就算作为原料的铁再怎么珍贵，但体内杂质太多也不过是块废铁而已。你的力量确实很稀有，但除此之外，说实话我也看不出你其他的优点。心中充满了仇恨和愤怒，这些情感对一个无面者来说是多余的，而且……这股情感似乎变得越加强烈了。”

    无面者回过头直视着达米安的眼睛，那双赤红色的瞳孔的深处，变得之前相遇时要显得更加黯淡。几乎已经跟死人的眼睛没什么区别了，这跟达米安自身的属性对比起来，真是显得十分讽刺。

    “......我并不是唯一的，对不对？”

    达米安直言出了自己的疑问，无面者闻言迟疑了一瞬，但随后便微笑着释怀了。

    “原来如此，你已经见到过他们了？”

    “……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

    达米安说着也走到了无面者的身边，跟他一起俯视山下的白芒景色，自己原来已经爬了这么高。

    “你确实不是唯一，其他的几个孩子，比你经受考验的时间要早得多，你实际上已经落后不少了。所以你最好也做足准备，为了赶上他们……你所经历的也因此要严苛许多。”

    “无所谓，无论怎么样都好。”

    “……”

    沉默着看了达米安一眼，无面者又甩过了头。

    “按照约定告诉你我的名字吧，不……这其实也不算是我的名字，只是一个方便用来称呼彼此的代号，在这里得忘记过去的一切。你最好也趁现在想一个，不然待会就没机会了。”

    “？！”

    话音落下，无面者突然伸出手抓住达米安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到了自己面前，悬空在下方万丈深渊的上空。

    “界，这就是我的代号。欢迎你来到无面者的领地，无名之辈。”

    无面者说罢松开手，将达米安从山顶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