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你放我鸽子

    

    吴敏芝是公认的好脾气，性格随和，改嫁给季扬后，把季扬和前妻生的季戎和季若仪当成了亲生儿女来疼，双方的关系自然好到像一家人。

    但在亲生女儿面前她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怒火。

    事实上，这样尴尬的人是季扬。

    他笑着圆场：“算了，敏芝，都是一家人，不必计较这些。时间不早了，先开饭吧。”

    晚餐过后，季扬难得有和向廉聊天的机会，自然聊起了商场上的事。

    “这几天漳州商圈发生了一件大事。”季扬端起保姆送上来的热茶，吹着热气，似乎在等向廉接话题。

    向廉一双桃花眼若有似无的扫向准备上楼的季楚苒，配合地笑道：“您指的是时氏财团突然东宫易主的事儿？”

    “是啊。”季扬颌首，长叹了口气：“真想不到时家最不起眼的小儿子能翻出这么大的风浪来，事先外界一点风声都没听到，我手上更是没有一丁点他的资料，不知道贤婿你有没有？可否透露一二。”

    向廉颀长的身影靠在沙发里，微微一笑：“用岳父您的话来说，他是时家最不起眼的小儿子，这些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时家长子时宇修身上，对他的性格、脾气，做事风格了如指掌，但是对于时家三少，恕我直言，暂时没人知道他的具体资料。”

    季扬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失望，向家的地位仅次于四大家族，要是向家也没资料的话，那旁人更不会有了。

    想当初要给季楚苒安排联姻对象的时候，他挑了很久，首富时家的门槛极高，那是想都不敢想的，顾家顾老夫人的孙子顾琤年龄比季楚苒小三岁，恐怕也是没戏。

    最后他看上了四大家族中排名第三的陆家，事先托人搭了许多线，勉强才安排上季楚苒和陆家那边在三天后相亲，可惜季楚苒先下手为强，抢先带了向廉回来。

    他一看是向家公子，虽说比不上陆家，但陆家那位听说眼高于顶，就算见了面也未必能看得上季家，再说向家比季家也高了不少，权衡之下他欣然同意了这门亲事。

    家族联姻，无非是利益互补，壮大家族势力，在生意场上有稳固的盟友和靠山。

    季扬对今天和女婿的会面期待良久，本以为能套到点内幕，却没想到一点信息都没得到。

    季扬借着喝茶的动作，不由地对季戎使了个眼色。

    按照他们商量好的，接下来的话题由季戎挑起。

    可季戎低着头喝茶，光影打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一半明一时暗，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对这个妹夫明显不够热情和喜欢。

    这时保姆送了果盘上来，季扬招呼着向廉：“来，吃点水果。”说着，顺势转向儿子，微沉了一些语气：“阿戎，你也吃点。”

    季戎被这一提醒，掩去眼底的冷色，看向向谦，声音又淡又低，“还没恭喜你，拿到了顾氏的项目。”

    “小项目而已，不足挂齿。”向廉挑眉笑着，从他踏进季宅就能感觉得出来，他这个大舅子对他有着说不出来的敌意。

    “怎么能叫小项目，那可是和顾氏合同，很多公司都盯着，最后被贤婿你拿到了，真是可喜可贺啊。”季扬大笑着捧场。

    楼下一片笑声。

    季楚苒上楼收拾一些之前落在季宅的东西，突然耳尖地听到“时三少”几个字。

    她不自觉地抿了下唇，怎么到哪儿都有人提到这个人。

    以前她倒不怎么关心，毕竟是两个世界，不同的阶级，不过自从知道时晏则也在时氏财团上班之后，她貌似对这个人多了几分关注。

    依稀间听到她的手机在响。

    “楚苒，你电话。”俞星柚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季楚苒推开门，这是她在季家的卧室，俞星柚听说她要收拾东西，吃完饭就先上来帮她收拾，顺手帮她把包也带上来了。

    电话里男人的嗓音紧绷：“你放我鸽子，嗯？”

    季楚苒几乎能想象得到他此刻黑得像锅底的俊脸，弯唇笑了，“临时想起来有事，你先打车回去吧，我晚点再过去。”

    “不行，你既然答应了要来接我，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什么时候过来接我，我什么时候回去。”

    季楚苒：“……”

    她倒没想到他来这一出，声音带笑说，“ok，我可不保证我很快，你确定你要等就等，别到时候嫌等的时间长，再发火哦。”

    “你当我小孩？”

    可不就是小孩嘛，只有小孩才会非要等别人遵守承诺才肯罢休。

    季楚苒忍着笑，说了句“那先这样”一边挂电话一边转身，带笑的眉眼刚好对上俞星柚八卦的眼神，“谁呀，看你笑的这样甜。”

    季楚苒若无其事地耸肩，“还有谁，程可呗，她去国外度假准备回来，问我要带什么礼物，还让我去接机。”

    “程可出国好一阵子了吧，还没回来？”俞星柚注意力被转移了。

    “嗯，她玩的乐不思蜀了。”季楚苒把手机丢进包内，懒洋洋地掀眸说。

    俞星柚此时从衣柜角落里掏出一只褪了色的洋娃娃，“这个娃娃你也要吗？”

    “要，放这儿。”季楚苒没有犹豫，在行李箱里空出一个地方，专门用来放这只洋娃娃。

    当初她从季宅搬出去，搬的比较匆忙，只带了一些衣服和日用品，今天有机会自然要全部带走。

    “真搞不懂你，专门回来收拾一堆破烂。”俞星柚嘴里不停地吐槽，手里可没闲着，一直在帮她收拾，收拾得整整齐齐。

    俞星柚和季楚苒是高中同学，那时候季楚苒还住在季家，有时候俞星柚会过来找季楚苒玩，一来二去，季楚苒发现俞星柚有点不对劲，有一次竟半夜撞见俞星柚慌慌张张、衣裳不整地从季戎房间里出来，她以为季戎强暴了俞星柚，想找他去算账，俞星柚哭着求她，说她早就和季戎在一起了。

    季戎比季楚苒大上七岁，也就是比俞星柚大上七岁，对于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来说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大三岁都嫌多，大七岁不可想象。

    当时季楚苒内心无比震惊，持反对的态度，无奈俞星柚铁了心要和季戎在一起，以后的事也由不得季楚苒。

    算起来他们谈恋爱到现在也有快七年，却一点结婚的意思都没有，有时候季楚苒问起来，俞星柚就说她还不想结婚，想再玩两年。

    季楚苒对此很无语，女孩子家有几个七年青春，不想结婚的那个人无非是季戎。

    更让她气愤的是，季戎还有些心理变态，经常把俞星柚弄的遍体鳞伤，她劝过俞星柚分手，可这丫头铁了心不肯。

    “柚子，最近……他还打你吗？”终究没忍住，季楚苒问道。

    俞星柚沉默起来，把洋娃娃放进行李箱，用手仔仔细细地归整好，半晌，轻轻摇了摇头：“没有。”

    她这种反应，也就是有了。

    季楚苒手指攥成拳，又气又怒，真想摇醒俞星柚这个傻丫头，为什么不肯分手，那种变态家暴男……难道还要留着过一辈子吗？

    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她知道季家在给她物色联姻对象时，她第一反应就是不要做一颗棋子，不要做第二个俞星柚。

    她的婚姻她要自己做主，她的男人她要自己挑。

    “他呢？对你好吗？”

    “谁？”

    俞星柚白了她一眼：“你说还有谁，当然是你老公了。”

    季楚苒此时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的却是时晏则的脸，甩了甩头，笑道：“挺好的，要不然我早把他甩了。”

    “这个我信。”俞星柚跟着笑起来，笑完了坐在床边看着她说：“真羡慕你，做事潇洒、干脆利落，很少听你抱怨说后悔的，不像我……”

    “只要肯迈出第一步，你会发现，没什么不可以。”季楚苒合上行李箱，原以为东西会收拾很久，等真正收拾起来也不过一只行李箱能解决的事。

    “你不是我，你不会了解我有多爱他。”俞星柚苦笑着，小脸上尽是痴情和失落。

    季楚苒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连最难听的话她都说过，可这小妞纹丝不动，闹到最后俞星柚还割腕自杀过，吓得季楚苒不敢再骂，只得由俞星柚，只要她开心就好。

    两人很久没见，原本有很多话要说，季楚苒却聊的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的看时间。

    俞星柚说了很多，话题绕到了季楚苒相亲的事上。

    “我想起来一个月前你告诉我说你答应了一个叫时晏则的求婚，你还说对方是个普通的上班族，但人踏实可靠，挺有教养的，可是过了半个月你却把向公子领回来了，是中间出了什么事吗？”

    季楚苒答应时晏则求婚那天，确实第一时间给最好的朋友发信息分享了这个喜悦。

    不过她后来遇到向廉，临时改变计划，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索性就没再告诉俞星柚。

    今天旧事重提，季楚苒淡淡地勾唇：“没什么事，就觉得向廉可能更适合我。”

    “也就是说，你对那个男人毁婚了？”俞星柚吃了一惊，接着嗔怪起她来：“这就是你的不厚道了。”

    “我也做了补偿，不欠他什么。”

    “你做什么了补偿？”俞星柚睁大眼睛，好奇地问。

    “黛山别墅”四个字已经到了嘴边，不知怎么的，季楚苒愣是没说出来，也许她是怕俞星柚怪她随随便便把别墅送人，也许是她突然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她和时晏则之间的秘密，总之她没有透露出来。

    “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改天有空再聊。”她结束了这个聊天。

    俞星柚垂下幽幽的眼帘，静静关上行李箱，额前厚厚的刘海挡住了她的小脸，竖起行李箱后，她抬起灿烂的笑脸，“收拾完了，我送你下去。”

    行李交给保姆拎上车，季楚苒在楼下没见到向廉，找了一圈，在花园找到了和季扬下棋的向廉。

    她在旁边耐心地等他们下完一局，朝着向廉笑：“你不是说晚上还要回家处理公事吗？赶紧走吧。”

    向廉秒懂，放下手中的棋，起身告辞。

    季扬难得有机会和女婿下棋联络感情，正是意犹未尽的时候，于是盛情挽留：“天色不早了，你们不如就在家里住一夜，明天再走。”

    “是呀，楚苒，房间妈让保姆每天都在打扫，专门给你们留着呢，虽然你结了婚，但这里永远是你的家呀。”季若仪上前亲热地拉着季楚苒，一副好姐妹的口吻。

    呵，叫妈倒是叫得亲热。

    季楚苒不着痕迹地甩开季若仪的手，对这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堂姐实在不想去评价。

    当初吴敏芝要改嫁给季扬时，身为两个重组家庭中的子女，最不能接受的却只有她一个人。

    季若仪是第一个欢天喜地举手赞成的，那样子就差没手舞足蹈、放鞭炮去庆祝了。

    季扬和吴敏芝是叔嫂关系，哥哥死了，弟弟迫不及待娶了哥哥的老婆，自己的大嫂，然后顺理成章地入主季氏，正式成为季氏的主人。

    外面的人都在议论纷纷，说什么难听的都有。

    她和季若仪上同一所学校，同学经常在背后对她们指指点点，季若仪根本不在乎，甚至得意洋洋，看谁都低人一等，谁让她爸从一个部门的销售员摇身一变，成了季氏老板，她成了季氏千金呢，这些人都是在嫉妒她罢了。

    季若仪嘴巴特别甜，从前叫吴敏芝婶婶，之后一秒改口叫妈，叫的那叫一个亲热，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亲母女。

    这也就罢了，偏偏季若仪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吴敏芝和季扬结婚后，自然季扬一家三口搬进了季宅，从那之后季若仪经常会一声不吭从季楚苒房间里拿东西，有时候是衣服，有时候是贴身衣裤，总之季若仪像进自己房间一样，什么都拿。

    季楚苒抗议过几次，每次吴敏芝都站出来说她大惊小怪，都是姐妹，分享一下没什么。

    从那之后，季若仪就更得意了，也更嚣张，变本加厉的事更多了。

    直到有一次，季楚苒在衣柜里的几条裤子上洒了点东西，季若仪在之后的一个星期双腿间都在痒，偏偏是个小姑娘家家的，不敢说，怕事情传出去，别人说闲话，坏了名声，整整难受了半个多月。

    在那之后，季若仪在季楚苒面前收敛了许多，起码不那么明目张胆。

    此刻，季若仪的手落了空，尴尬的放在背后搓了搓，然后才恢复了往日甜美无害的笑容。

    一行人穿过花园，往屋子的方向走。

    向廉和季楚苒并排走在最后面，季家的花园打理得很漂亮，阵阵花香沁人心脾。

    此情此景，向廉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向佳瑜的那些微信。

    想起那个出现在黛山别墅的剃须刀，他心口一阵阵发紧，他以为自己不会在意这些，但只要静下来，他就忍不住去想。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低声问出了口：“今天我妈去了黛山别墅？”

    季楚苒点头。

    他接着追问：“怎么会有男人用的剃须刀出现在那里？”

    季楚苒：“……”

    剃须刀只有向雨馨和向佳瑜见过到，依向雨馨的性子早就质问她了，也就是说暗锉锉告诉他的人一定是向佳瑜。

    她张唇刚要说话，另一道声音出其不意切了进来：“是我的。”

    季戎在他们前面，此时停下脚步，双手插兜，脸上带着温笑，“我看那别墅苒苒一直空着不住，上次我问苒苒要了钥匙，带着我女朋友去度假住了两天，剃须刀坏了所以就扔了。”

    也就是说，那个剃须刀是大舅子的。

    向廉脸色舒展开。

    季楚苒见此情景，含糊地嗯了两声。

    五分钟后，季楚苒上了向廉的跑车。

    季家人居然集体出动，在别墅门口目送他们。

    向廉一边将车开出大门，一边从后视镜中瞥了季家人两眼，挑唇笑了声：“你家人挺有意思。”

    “看来你今天当季家女婿当的挺得意？”季楚苒浅笑着看他。

    向廉不置可否。

    车子开出一公里，季楚苒让他停车。

    “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在路边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向廉不肯把她丢在半路上。

    “协议第三条……”她才说了两个字，向廉就投降了，坚持把她放在前面的大路口，这才开车离去。

    季楚苒推着行李箱站在路口，看着向廉的车远去到没影，才拦了一辆出租车。

    先到工作室的地下停车场取车，然后再开车赶去接人。

    季楚苒还在路上，时氏财团顶楼总裁办公室内，时晏则慵散地坐在老板椅内，骨节分明的两指间夹着一根燃烧的烟。

    路潇手里拎着两份文件从外面晃进来，以为里面没人，却没想到在大班桌后面看到了时晏则，吓了一跳，狐疑地说：“这不对啊，艾米丽说你今天六点前要把所有工作做完，也就是说你今天六点就要下班，这都七点了，你怎么在这里抽烟，你这是借烟消愁，被女人甩了？”

    “你想多了。”时晏则一脸的波澜不惊，倾身向前，往水晶烟灰缸里轻弹了一下烟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