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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铃?华铃?”
年轻的美貌摇摇晃晃,成了水中的虚影。水底的鱼群看了也要慌张地避开。唯有岸上正呼唤华铃的中年女子丝毫不畏惧这张漂亮脸蛋映出的影子,继续呼喊华铃:
“华铃?华铃?华铃丫头!”
华铃从睡梦中惊醒,又好像重新坠入更深的梦境中去。她看见太阳高悬,金灿灿的水纹像驮着璀璨明星的龟背。鱼群正在躲避她的脸映在水面上的倒影。她最终才发现自己躺在水下。
似乎是韩江。
呼吸正常,体温也与冰冷的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只有一蹙眉一转身,华铃才能感受到年轻的活力源源不断地随着水流从她身体的各个部位注入,在一层皮囊下汇成一座水库。
“华铃丫头!”这个带着些怒意的吼叫声华铃再熟悉不过了,是小姐肯定没错。但不知是已经出嫁了仍旧不改脾气的小姐,还是待嫁闺中天真娇蛮的小姐。如果可以的话,华铃准备从水中直立起身子,听一听没有水的阻隔,小姐的声音又会是怎样——
“华铃婆婆!”
不怎么样,小姐的声音怎么变得这么粗重。难听,难听。
华铃躺在床上摇了摇头。曾经在身体里流窜的冰凉水流已经干涸了,她的脖子、脊梁、胳膊,膝盖,没有一处不在呻吟作响。
“华铃婆婆,出来干点活舒展一下筋骨吧!”
福字当头让人瞧着喜兴,可并非全是好事。面前这个圆脑袋小伙看样子倒是一脸福相,可是华铃并不想沾他的光,让自己也变得走运一些。她伸了个懒腰,下了床直接向门外走去。
上了年纪的人尤其要注意睡觉时的保暖,华铃在这一点上做的很好。她里三层外三层的套着,以防自己夜里受凉。虽然出门见人时的样子难看,但为保华铃这具高龄而脆弱的身体健康,丑一点也就忍了。
华铃年轻时还是爱美的。
如今她老了,像她这样的老人可就没有机会去像鄱木丫头那样打扮地漂漂亮亮......哦,错了,鄱木丫头并非出自本心打扮的漂亮,实是他们的习俗如此。
华铃拿着扫把挥舞一阵,掀起的灰尘让苗家其他人避之不及。华铃咳咳地笑着,站在尘埃里仿佛无事发生一般。她的耳朵不算坏,可能年轻时小姐无时不刻不在叫她的缘故。
她听见有的人骂到:“老妖婆!”
华铃抿着嘴继续扫地。
妖婆无论如何都会把自己伪装的花儿似的漂亮。华铃从不觉得妖婆和老是适合放在一块的话。
扫地的时候她还能看见自己满是皱纹和老斑的手。
“听说揭西那边来人了。”
华铃继续扫着地。自从这一任的当家接手以后,华铃就再也没有享受过家族元老的待遇。不但没有一天休息,反而要做的活比年轻的时候更多。
对此有些充满正义感的家仆站出来说话,劝当家的那位“少爷”给华铃少分派点活,省的累坏了老人家。可是得到的自然是一顿斥责。
不过华铃不在意。无论那帮人怎么热心,都免不掉她家仆的身份。既然如此,多扫两次地少吃一块点心又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呢?
华铃以前在人前只会是是,跟着小姐的步伐走。从不敢拿着扫把扬灰尘闹着玩。但现在她敢了,不但敢扬灰尘,甚至还敢打听下人从不能参与的当家“少爷”的机密事。
“你这小人儿知不知道揭西来的什么人?”华铃附在左步鸣的耳朵旁边问到,“嗯?你这小人儿。”
左步鸣美滋滋地扬起手中的莴苣回答她:“一共八个人,全部从揭西回来,婆婆还猜不着他们是来干什么的吗?”
两个人对着彼此微笑了一下。
旁边有认出左步鸣的管事急忙上前制止:“别说了!跟我们一起去见苗少爷。”
“你看!”左步鸣炫耀似的一指,“这不也管苗松叫少爷的吗?”
华铃拿搁在一旁的扫把柄儿打了一下左步鸣的肩头,笑着喝令他快滚。
“我走了啊华铃婆婆!”左步鸣挥动手上的莴苣与华铃道别。为他带路的管事不以为然地问:“你既然知道是八个人,为什么只带六棵莴苣?”
“一棵忘带了,一棵送人了。”左步鸣轻松地回答。见过了华铃婆婆,他的心情相比于之前被呕吐的年轻人气到的时候相比,已经好了很多了。
对了。
见左步鸣紧盯着自己的脸观察,那位管事急忙护住面部问:“怎么了?又有什么事?”
“看你脸色不错,最近不想吐吧?”左步鸣甩着莴苣玩。管事见状,急忙从他手中将莴苣夺过来。
“好端端,又没有害暑气,吐什么?”那管事抱莴苣像抱婴儿般小心。
“看来苗少爷把你养的挺好。”
“那是当然,我们少爷对下人的好是整个苗家有目共睹的。”
尖刻的声音一出来,左步鸣就知道胡丁到了。他没笑也得挤一个,回头对胡丁问好:“夫人。”
左步鸣用余光瞟到身旁的管事正用鄙夷的眼光盯着自己,不禁有些好笑。
尽管把他当好色之徒来对待吧,等将来他真的做出什么事情,旁人也不会太过惊讶。
胡丁摇摇摆摆地走到了左步鸣的身边。
左步鸣猜测她偏好这种七扭八歪的走法是因为想给人营造一种弱柳扶风之感博人怜爱。可后来他才发现,人家胡丁夫人是真心觉得这种姿态很美才选择这样走的。心思和用意都单纯得不行。一向脸皮很厚的左步鸣都不得不为自己的多心羞愧了一阵。
再加上胡丁偏爱削薄的身板和腰肢,用腰带勒得自己几乎喘不过来气。听着她每走一步,左步鸣几乎就得窒息一刻。等胡丁走到左步鸣身旁时,他已经秉着呼吸,翻着白眼,不知天地何方了。
胡丁身上熏了很浓郁的香,香到左步鸣恨不得立刻打一个霹雳般的喷嚏解解痒。但胡丁的手边又搭着一位身上尽是苦茶味的丫鬟,于是左步鸣把喷嚏憋了回去。连带着白眼也翻了回来。
鄱木真美,左步鸣在心里赞叹。但也真是冷漠。胡丁带着她进了府,也有好几年了吧。左步鸣左一个眉眼,右几次努嘴,鄱木只当他没有存在,目不斜视。倒是风情万种的胡丁夫人误会了,以为左步鸣这种穷小子胆敢来招惹自己。又自我感动地认为左步鸣因了热情心切所以才大胆挑逗,直惹得她险些落泪。这才挑没人注意的时候回应左步鸣。左步鸣初时还不明白,晚上倒在家里前后一想,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爹爹左昉沉默地翻身,一句责骂都没有。
今天胡丁夫人仍然没有打算放过自己,她漫不经心地走在左步鸣旁边。偶尔听听鸟鸣声掩嘴笑两句,不然就挑一挑指甲再弹干净。目光瞥到左步鸣身上,再迅速收回来。
左步鸣也做着差不多的事情,只不过对象是鄱木罢了。
鄱木仍旧目视前方,轻轻扶着苗松的手。她修长的脖颈一颤一颤地随着走路的步伐移动。晃得左步鸣眼睛都花了。鄱木与韩江一样。
他数次聊闲无果,突发奇想,看准时机将怀里的莴苣全部塞到鄱木的怀中:“拿累了,叫胡丁夫人的丫头帮我拿一下。”
由于一只手还扶着胡丁,鄱木只空出独臂,一下没搂住。莴苣哗啦啦地掉了一地。鄱木静静地看着地面。
胡丁又会错意了。
她以为左步鸣想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注意到他,急忙清了一下嗓子说:“行了,别欺负我家这个老实丫头。”
说完,她挑眉示意鄱木把莴苣捡起来。
看见鄱木蹲在地上捡莴苣,左步鸣挠了挠头,有点不自在。他看了一圈四周,又斜着眼睛看鄱木。
呵,头上金闪闪的带着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