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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残阳之下,朱元璋正在仍有积雪的城墙上,俯瞰着赏花灯的京师各色民众。
纵观历代王朝的更替,总是逃不过富有阶层对平民阶层的土地兼并——贫富两个阶层的矛盾激化——失去田地的农民,为了活下去,被迫造反——天下大乱——天下一统,得以重新洗牌后的天下,社会矛盾缓和——富有阶层开始新的一轮对平民阶层的土地兼并……这种循环之中。
社会矛盾激化,归根结底地说,就是富有阶层从平民阶层身上拿走了太多东西。想要长治久安,就是不仅得让富有阶层克制贪念,还得在社会利益分配中,让出一部分利益给平民阶层。
大道理谁都会讲,可是真要轮到从自己身上刮油水,谁都会有抵触心理。
对人性认知极深的朱元璋,也正因这种认知,他之前才会发大精力去制定强制性的秩序,即《大明律》、《大诰》。
朱元璋认为只有高悬的利刃,才能让人不得不去控制自己人性中的恶。
为了维护《大明律》的不可侵犯,朱元璋就连触犯《大明律》的儿媳、女婿都能赐死。对那些利用手中的权力与影响力,去兼并小民田地的臣子、以及那些改朝换代后随即又改换门庭的士绅,朱元璋又怎么可能会客气?
四大案,杀了十五万无视国法的官绅。这对那些秉承着“与士大夫一起治天下”理念之人来说,很难接受。但对朱元璋来说,他觉得这再正常不过。
他耗尽心血制定的《大明律》,是用来治天下的,不是拿来当摆设的。
既然这些官绅无视他的《大明律》,那他们就得承受无视《大明律》的代价。
朱元璋知道天下不少士绅,不仅说他不愿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而且一直在怀念对他们宽松的大元。
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朱元璋想不出任何理由来让这些无寸尺之功的士大夫,来共治自己冒着万死打出来的天下?
而且朱元璋一直认为这些嘴上仁义道德、背地兼并小民土地之人,就是导致大元覆灭的罪魁祸首。这句“今元朝失之于宽,故朕济之以猛,宽猛相济,惟务适宜尔。”,朱元璋既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想的。
这种认识的朱元璋,他怎么可能会对这些官绅假以词色?更何况朱元璋出身于贫民,无论是在他的立场上,还是感情上,他对底层百姓的认同都远高于官绅。
所以哪怕是在这十五万贪官的数字后面,再加一个零,朱元璋仍会举起白刃。朱元璋绝不会如前朝末期那样,去放纵这些官绅。
对为大明的建立而立下功劳的功臣,朱元璋自认为已仁至义尽。
首先朱元璋已经给了功臣们,与他们功劳匹配的地位与赏赐。功臣们一开始的犯错,朱元璋在给予特赦的同时,他也有规劝。
但有些人就是屡教不改。若是不杀,那作为天子的朱元璋,岂不是只能任由着这些人无视他制定的国法?就凭着自己是君,他们是臣这点,刚硬的朱元璋就已是万万不能接受。
再加上为大明长治久安,计。朱元璋便将这些不再听他话,硬要骑在平民头上作威作福来显示自己高贵、以及兼并小民田地的找死之辈,一一送上断头台。
对政务系统的再三整顿,留下的基本都是朱元璋认为能做事的官员;再加上他在《大诰续篇》中明确规定:但凡有官吏下乡扰民者,乡间有德的老人,可以率精壮将官吏拿赴来京……
对这位从最底层开始的天子来说,他一直想成为的是,让大明傲然存于世间的天子、让大明多数人过得好的天子。至于其余那些,朱元璋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基于此,大明老百姓的生活,怎能过得不好?
大明百姓不傻,他们看得出在官老爷们与他们之间,天子是偏向他们的。所以在他们的心中,当今圣上自然是圣明的。只是平民这种称颂,不能上被士大夫垄断的青史……
看着熙熙攘攘的京师,看到多数百姓的喜笑颜开,此时的朱元璋,心中生出一股巨大的成就感。
这时,朱元璋的耳中传来了跺脚声。
朱元璋闻声看去,见是不到二十的锦衣卫刘三。他笑着道:“刘三啊,朕这年龄都没感到冷,你怎么就要跺脚取了”?
一脸络腮胡子的刘三,恭敬地回道:“俺老家北平虽然冷,但不是京师这种湿哒哒的冷。圣上是天子,有天的庇佑,自是百毒不侵。俺一个凡人,怎能跟有大气运的圣上比”?
手脚早已冰冷的朱元璋,先是大笑了一回,又见太阳已然西下,他道:“那就回宫”。
刚走下城墙,朱元璋就看到赛哈智向自己走来。
恭敬地向皇上磕了头,赛哈智跪奏地道:“奉旨,已将除陈?以外的举人,全部放出”。
“陈?那厮,最近可还在诏狱里,胡说八道”?朱元璋双眼流露出杀意。
赛哈智不敢隐瞒,他如实回道:“陈?除了仍在重复,将文曲星关在诏狱,上天必将降罪的假话外,又造谣今年从北方到南方,必兴起战乱”。
朱元璋抚了一下自己的胡须,冷冷地道:“既然他认为朕违背了天意,还妖言惑众说天下将有兵祸,就是铁了心在找死。朕今天就成全了他,让他不再看到明天的太阳”。
“臣明白”。赛哈智立即回道。
“处理完这事,你就以北平都司指挥佥事的身份,回北平去主持斥候的差使”。朱元璋说完,便朝着皇宫而去。
“臣叩谢天恩”!朱元璋听到赛哈智这话后,边走边说:“起来,安心做你的事去”。
赛哈智不见皇上身影,才从湿漉漉的地上起来,然后他就迅速地朝北镇抚司的诏狱而去。
赛哈智知道陈?之所以仍关在诏狱,在于他不该说,永远不认为自己有错的皇上错了。现在被赐死,在于陈?现在说出天下将有战乱。公开预言天下大乱,搁在哪个朝代,都是死罪。
回到皇宫,朱元璋就立即召见了钦天监袁拱。
袁拱走后,朱元璋下了两道敕令,分别给他三子晋王与四子燕王。
此时的敕令与去年五月他发给二子敕令相同的是,朱元璋仍强调天象有示变,让二子加强北边戒备,来消除灾祸。不同的是,对于正在养病的三子,朱元璋多了句好好养病。
朱元璋知道自己三子与四子的关系不合,也知道这两个儿子有着雄心壮志。但这两个儿子的雄心壮志,预设在他百年之后,与向他逼宫有着本质的区别。
所以朱元璋乐于见到自己后辈这种竞争,只有竞争才能避免内部成为一潭死水。若大明一潭死水,大明将来怎么在弱肉强食的法则下,有尊严地生存下去?朱元璋可不希望大明将来的天子中,出那么一个“臣构言”的人物。
当然朱元璋也在控制他这两个儿子的竞争,至少不能这两个儿子的竞争,成为你死我活的竞争。
如之前燕王参奏晋王在五台山准备了日后登基的法器,朱元璋不但斥责了更像自己的燕王,还将辅佐燕王的傅友德之女嫁给了晋王世子。
将敕令发出后,没有时间去担忧的朱元璋,便拿起了西平侯沐春的奏折。沐春在奏折上云:“麓川首领刀干孟,请求上贡大明。但沐春认为刀干孟此人,向来反复,不可轻易相信。应该继续保持对其的军事包围,待其真正走投无路,刀干孟此人才会真降大明”。
对麓川,朱元璋耗费了不少精力。所以看到刀干孟表示愿意臣服于他,朱元璋有些心动。他批示:“刀干孟虽然诡诈,但对其表示愿意臣服之言,咱们还是得给与相应的鼓励”。
想了想,控制住激动情绪的朱元璋继续批示:“朕既然任命你为征虏前将军;左军都督何福为左将军;徐凯为右将军,就是相信你们的能力。具体的事情,你们自己去审时度势,但不要耽误时机”。
嘘了口气,朱元璋拿起他一直放在书案上的唐太宗《讨高丽诏》。
他在心中默念道:“然则行军用兵,皆亿兆所见,岂虚言哉!及端拱岩廊,定策帷扆,身处九重之内,谋决万里之外。北殄匈奴种落,有若摧枯;西灭吐谷浑、高昌,易於拾芥。包绝漠而为苑,跨流沙而为池。黄帝不服之人,唐尧不臣之域,并皆委质奉贡。归风顺轨,崇威启化之道,此亦天下所共闻也”。
(大意为:朕用兵打仗的本事,人们都看得见,什么突厥、匈奴,什么土谷浑、高昌,什么高句丽,都是狗屁,朕想打谁打谁。大漠是我的御苑,流沙是我家的后湖。当年不服黄帝的人,当年不听唐尧的人,在我李世民的时代,都得乖乖向我服输投降,称臣纳贡。我李世民的用兵之道,天下人都是看得见的。)
将《讨高丽诏》默念完,朱元璋便精神奕奕地打开了来自广西的奏折……
一直到三更,朱元璋才安寝。但不到鸡鸣之时,朱元璋就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