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大人喝着茶的功夫,就等来了宫里的传旨。太后的寿宴在即,刑部在押人犯一律从宽处理。眼看着盛京城的流言也逐渐平息下来,他便下令特赦了花有若。
幻栎在盛京城给花有若寻了一处民宅,杨光已经提前住过去,就等着花有若出狱。他得到刑部放人的消息,一早便起身前去迎她回来。去刑部的路第一次让他觉得轻松愉悦,经历这么多,他终于等来这一天,他总算也可以跟她一起。可刚到刑部就听到门房说,花有若已经被接走了。他询问半天,门房只说看到她被一辆马车接走,却不知道是何人。
幻栎满心欢喜前来,却落了场空,他实在想不出来花有若上了谁的马车。在刑部门墙之外,断然没人能绑架花有若。来接她的只能是熟悉的人,那么除了浅溪谷的人,就只有镜彧了。门房不可能不认识镜彧,浅溪谷要来接花有若也只会是道影,门房又怎么能不认识道影。
天气闷热,走在盛京的街道,他却觉得手心发凉。等待了这么久,他不顾一切只想得到她的心。原本计划等到今天接她出来,那些一直在心里的话,还没说出口,她却无缘无故消失在刑部大门外。镜湖那日的偶然遇见,他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暗自发下誓言,他此生再也不会放开她。
使劲地在街头搜寻,看到的每一个相似的背影,转身过来都是让他失望的面容。炎热的天,他的血液却冰冻一样寒冷,天黑透的时候,他才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明镜司。青青跟了他一天,在他身后默默守候着他,她跟他一样,一颗心在闷热的季节却感受到严寒。
幻栎用光了所有力气,进门的那一瞬间他再也坚持不住,高大的身躯倒了下去,却在落地的那一刻被青青跟上脚步扶住,幻栎病倒了。
宫里都在准备着太后的寿辰,镜彧却感到了百无聊奈。他溜出去找宁无憾,在怡红院的酒光声乐中沉醉。
"幻栎今天在盛京城走了一天,像是寻什么人。”宁无憾这些日子,没少拿幻栎这反常的举止做为酒足饭饱之后的谈资,为此写了不少诗词给怡红院的姑娘们吟唱。
镜彧本来就喝得迷迷瞪瞪,听到这句话立即清醒了:"他能找谁?除了花有若。”他忽然想到花有若,幻栎今日应该是去接到她出狱。
宁无憾一怔,忙点头:"能让盛京世子的典范这样反常的只能是那女子。”他似乎替幻栎不值,摇摇头叹息道:"花有若这女子哪里好,居然让幻栎这般痴迷……”
楼台上,歌女正在吟唱着小曲。"相思意,道不尽;千缕丝,斩不断;心中结,解不开;世间情,看不透;意中人,忘不了……”
镜彧原本觉得无聊,不料提到花有若他竟然来了精神:"你对她难道有不同的看法?”
宁无憾仿佛听错了词,疑惑地看了镜彧一眼:"你难道不比我更了解她吗,当初她跟你一起那么缠着你,我也没看你看上她啊。”
镜彧喝了口酒掩饰了自己的情绪,他忘了那么多事情,看来也包括了她。"那咱们这盛京第一世子,的确品味独特。”说着他便笑开了,他不希望宁无憾看出他失忆。
宁无憾当然不会多想,他日日在这里饮酒作赋,乐不思蜀。"对了,过几天便是太后寿宴,据说幻丞相已经跟杜御使家联姻了,太后会给幻栎指婚。”
"是嘛,这幻栎能答应吗?”镜彧故意装做不知道。
"这不是有好戏看嘛,我倒真想看看幻栎接下来会怎么办。”宁无憾端起酒杯,就着歌女的吟唱,表情略显沉重的饮下一杯。
"你会去吗?”镜彧打探道。
"我当然不会跟我那哥哥一起去这种场合,我就在这里,什么都会知道。”他没有看镜彧,他要不是因为家里的事情,也不会日日往这里来。宁大人不喜欢的事情,他便要对着干,或许是这样才在他心里有存在感吧,他自嘲的笑了,伴着又一杯酒倒入愁肠。
镜彧没再说话,可这酒却越喝越清醒,耳边的小曲飘荡着,他却看不清自己的心。
镜彧时常会从宫里出来,聊坐在酒馆阁楼上,却许久没看到幻栎从明镜司出来。他也派人去打探了花有若的消息,却一无所获。这两人放佛一夜之间都消失在诺大的盛京城。
半月之后,他再一次见到幻栎,却是在太后的寿宴上。
盛京王孙公子都应邀参加了宴席,幻栎对面坐着的,就是杜御使家的姑娘,名唤杜逸涵。早前从宁无憾那里得知她就是与幻栎联姻的女子,他便仔细打量了过去。这女子生得精致,一双杏眼,眼角微微上翘,配上她的身材举止,这女子在盛京城也是难得的美女。
再看幻栎,他好像回到了最初的样子。一袭青色绸衣,端坐在那里,清秀俊逸美少年,只是眼里少了一点神采。
借着寿宴的机会,太后有意撮合这两位朝廷重臣的联姻,便安排杜家姑娘奉上歌舞。
青衣白绸飘荡,长袖翩翩,杜姑娘风姿绰约,迎着音乐舞尽锦瑟年华。众人都被她的风采吸引,她身后一排排白衣的女子蒙着面纱,整齐地伴着她舞着长袖。弦乐未落,却见姑娘们一字排开,一个红衣女子缓缓随着音乐步入,风吹坠花丛空中散落,惊艳四座。
幻栎的目光锁住红衣女子,他眼里顿时有了神采。大殿上的镜彧也被红衣女子吸引,他认识这双眼睛。红衣女子妖娆起舞,似在花丛回眸,惊艳了谁。她与杜逸涵相互映衬,时而清雅如水似是月下相遇,时而奔放狂热似是心意难平。顺着杜逸涵的手,红衣女子转身回眸,长袖绕过幻栎眼前,四目相对,此情此景,弦虽短,曲犹扬。
幻栎正欲起身追唤她的名字,却见两排白衣舞女层层包住了两人,随着乐落退下大殿。四座均啧啧称赞,不时还有人交头接耳猜测这红衣女子的身份。
镜彧和幻栎便是再也坐不住了,两人都在等着机会下去寻问清楚。不一会儿功夫,杜逸涵便换了身衣服回到了座位,却不见随她起舞的红衣女子。
幻栎盯着他,她也正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戏谑的神采,她倒是落落大方,隔着一丈开外的距离,她隔空举杯向他示意。幻栎没有回应她,只是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