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船屋

    

    “喂！人到底来了没有？！”

    港口巨大战舰的船屋内，莱曼叫喊着对把手大门的士兵发问。这里要比拜恩和托曼出航用的那艘帆船好上不少，无论是氛围还是地板看上去都十分整洁的。但如果要硬说有哪些地方是脏的，那就只有莱曼咬破的指甲和手指，所滴到地板上的血了。

    “已经派人出去找了……”

    站在门口的士兵淡淡地回应，他们的老板今天看起来明显不正常。腿不停地抖动，嘴里也一直在轻声说着什么。充血的眼睛就跟数天都没有睡觉一样，咬手指一直到出血的自残行为也十分奇怪。虽然谁都心知肚明他是个残暴的家伙，但今天在那残暴当中还掺杂了一丝疯狂。

    “啊！头好痛……都是那帮家伙的错，都是那帮家伙的错，自从那天以后头就好痛。”

    莱曼难受地捂住脑袋，用拳头捶着自己的头。虽然说着是那一天，可其实他已经记不清这样的疼痛感，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生的了，只隐约记得是在某个夜晚。说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坐着的理由，好像都想不起来了……

    “药水，药水……”

    从怀里拿出一瓶装满淡紫色药水的小瓶，这是兰蒂斯交给他治疗疼痛的药。堂兄真的是一个体贴的人，这么想着莱曼一饮而尽喝下了那紫色的药水。

    “哈……终于不疼了。”

    药水立刻就起了效，疼痛感终于平静，莱曼的样子也变得镇静了下来。但望着手中空着的药瓶，仔细想想，自己好像还不知道这东西究竟是什么。但是既然兰蒂斯堂兄说是治疗用的药，那就肯定不会有错的，因为是兰蒂斯堂兄说的……

    “……”

    在恍惚暗淡的眼神中浮现出的，是昏暗的天花板，旁边烛台上的火光是那里唯一的光芒。不知道是被什么捆住，感觉自己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不断流逝。莫名的感觉到了一种残缺感，听不清楚东西的耳边，正在不断响起喘气的声音。移动模糊的视线看向旁边，有个熟悉的背影背对着自己，似乎正在角落的桌子上准备着什么。

    “谁？”

    自己这么问道。

    然而声音却无法发出，那个背影也一直没有转过身来。无奈地看向别处，意外幸运地发现在烛台下的地板上，有一面破碎的镜子。无力地催动不知为何无法移动的身体，想看看镜子中所倒映出的模样，原先的自己是长什么样来着……

    “！”

    恍惚的记忆突然断掉，剩下的部分好像被剪掉了一样。而且就连现在刚刚回忆起的这段画面……也在被一点点的遗忘。头疼的感觉又再次袭来，只要一回想起什么莱曼就会痛苦不堪。再拿出另一瓶紫色的药水，快速地喝完痛感逐渐消逝。但他总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也随着疼痛一起消失被遗忘了……

    “你们，你们在看什么？”

    莱曼把视线转移到了被看押在角落的兰塞尔和雷文两人身上，两人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惊吓和畏惧。这也是当然的，毕竟现在的这个房间，根本就没人用对待正常人的眼光看他，更何况是把自己绑架的犯人。

    “哦，你们是在看这个？”

    莱曼彷佛意识到了什么，说着摇了摇手中还剩残留一点的药水。在他的眼里自己的行为很正常，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想到唯一可能会引人注目的，就只有自己刚喝下的紫色药水了而已。莱曼从椅子上起身，迈开摇晃着的步伐，慢慢走到了兰塞尔和雷文的面前蹲下。

    “这是多恩产的，你们知道多恩这个地方吗？”

    兰塞尔和雷文畏惧地往后卷缩了两步，但莱曼不在乎他们的反应，自顾自的讲述着自己能想到的一切。虽然他本来也算不上聪明，但在思考能力大下降的现在，莱曼也并不是很清楚，自己究竟在干什么。只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在无意识地思考的同时，操控身体进行着最低限度的行动。

    “那是一个……充满毒物的国家。到处都是毒蛇……蝎子……”

    船屋的下一层，在牢房里的奴隶发出地惨叫声响起。那些是莱曼养的宠物。发出叫声的应该是被刚买来的新人，其他有经验的前辈一般都很安静。这倒不是因为她们习惯了疼痛，只不过是都明白，就算喊的越大声，莱曼也只会加重施虐的手段而已。

    “你能不能叫那个*子别吵了？！我在说话，这很严肃！”

    莱曼不快地回头下令，受到命令的士兵快速地下了楼。虽然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但奏效地牢房很快就没了声音。

    “啊……啊啊……！”

    莱曼烦躁地捂住头什么都无法思考，但不知为何心中就只有一个目的，十分的明确。杀掉诺亚……只有这股强烈的恨意，无法让他遗忘。这个想法所产生的愤怒和杀意，清楚明确地在莱曼的脑海中反复回想，只要是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他可以牺牲自己的一切……

    兰塞尔和雷文近距离地观察到了莱曼疯狂的样子，两颗年幼的心变得更加的慌张与恐惧。上次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他虽然也很是令人讨厌，但还没到这样神经的地步。

    “怎么？你想说话……说吧。”

    在平静下来后，莱曼摘下了捂住兰塞尔的口罩。他突然有了兴趣，想听听这两个重要的筹码，临死之际究竟会发出什么样的声音。

    “你……你为什么要抓我们。”

    兰塞尔畏畏缩缩地问道。

    他和雷文在街上并没有乱跑多远，只是经过了一条阴暗的小巷，就被里面伸出的大手，给捂着嘴拖进了黑暗之中。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太快，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再次醒来就已经来到了这里。

    “为什么……我……我要……呃。”

    兰塞尔的疑问让莱曼再次感到了头疼，脑海中好像随着记忆又回忆起了什么……

    “拜托你了……弟弟。”

    兰蒂斯真切地话语响起，莱曼终于一副释然恍然大悟了的表情。

    “我要宰了那个女孩，对，杀了她。堂兄也在支持我，我是对的……我是对的……”

    莱曼正在自言自语，此时船屋的门突然被打开。他手下继任马琳位置的新骑士贝莱，带着一群士兵从船外走了进来。

    “大人，人找到了。”

    “嗯？！”

    士兵用绳子捆住了托曼和莫娜的身体，两人粗暴的被推到在地上，兰塞尔和雷文看到他们激动地叫出了声。托曼的身上有着明显的伤痕，毫无疑问他肯定是在反抗的时候被揍了。

    “兰塞尔，雷文！”

    莫娜看到平安无事的两人终于松了口气，为了找他们甚至连脚都快跑出了水泡。可是看现在这样的状况，也算不上是平安无事。

    “莱曼……你这个混蛋。”

    托曼看着莱曼的眼神充满了敌意，他就知道这个家伙不能相信。之前说的那些道歉的话和宣誓，都变成了路边不值钱的垃圾。

    “闭嘴！”

    听到托曼的咒骂贝莱用力给了他一拳，托曼爬到在地上被打破的嘴角流出了血丝。然而莱曼看着士兵带回来的两人，却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来到了莫娜和托曼的面前，仔细地注视着他们的面容。这两个人和他脑中所想的那个，很明显的不是一回事。

    “等等，等等等等……我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来着？你能给我重复一遍吗？”

    慢慢环绕了贝莱骑士一圈，莱曼困惑地发出了疑问。然而贝莱闻言内心现在也产生了疑问，他不知道莱曼是真的忘记了，还是有着什么别的企图，毕竟他处在这样的精神状态。

    “带……带回来那个戴帽子的女孩。”

    贝莱淡淡地答复道。

    他无论是智慧还是实力，其实都并没有达到骑士的水准。贝莱之所以会成为骑士只是恰好因为马琳死了，而自己又跟了莱曼最久。说白了就是莱曼从当初神殿逃回来的那群士兵里，随便选了一个人出来而已。

    “没错！……可你们给我带回来的这是什么？她看上去像是一个孩子吗？”

    莱曼掐住了坐在地上莫娜的脸质问着贝莱，很显然18岁的莫娜，已经不再是可以被人叫做孩子的年纪了。

    “还有这个，他难道是女的？！”

    莱曼紧盯着贝莱又拽住了托曼的头发，他不明白到底是怎么样，才会有人蠢到把男孩给当成女的。

    “我们找不到那个女孩，大人。”

    贝莱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他带领20名士兵找遍了南城，可就是没见到诺亚的身影。反倒是遇见了在街道上寻找兰塞尔和雷文的莫娜与托曼，没有办法就只好将他们带回来充数。

    “你们找不到……？为什么会找不到？我的要求很简单啊？你说是不是？”

    莱曼听了欲言又止地回过了头，不耐烦地看向了另一个士兵，士兵见状赶忙附和地点了点头。

    “就……只不过是几个字而已。找到那个女孩……然后把她带回来。找到她，带回来。你到底是听不懂我说的哪个字？”

    站在贝莱的面前直视他畏缩地眼睛，莱曼拜托了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也许贝莱真的已经尽力了，但莱曼除了结果以外其他什么都不在乎。

    “我们找遍了城市，但现在外面太乱了……有人袭击了西城，那里很危险。”

    “危……你他*的！”

    莱曼焦躁的神经瞬间被点燃，他拔出旁边士兵的长剑，直接瞄准要害，刺进了贝莱没有盔甲保护的腰围。

    “呜……！”

    瞪大充满血丝的眼睛，紧盯着贝莱因疼痛慢慢跪下扭曲的脸颊。莱曼没有立刻杀死贝莱，而是一点点的用力深入，尽可能多的让他体会到痛苦。最后直到彻底咽气为止，才终于把剑拔了出来。

    “！”

    溅出的血染到了莱曼的脸上，周围其他的所有人都被他这举动吓到一愣。换做是以前的莱曼，他绝对没胆子这么直接拿剑去刺人，而会去命令其他人来做。但他现在不惜自己出手，除非是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你们现在还觉得有什么危险吗？”

    连脸上都血也不擦莱曼环顾了一圈四周的士兵，然而没人敢开口答应。角落的兰蒂斯和雷文都害怕地闭上了眼睛，就连莫娜的脸上也被溅到了血。莱曼深吸口气，看了眼地上还没有瞑目望着自己的尸体，抬脚便把他的头踹到了另一边。但想着这帮废物总得有个统领，莱曼把目光转向了旁边离得最近的一名士兵。

    “你……你叫什么？”

    “大人，我的名……”

    “啊，随便了。”

    不耐烦地摇了摇头，弯腰摘下了贝莱胸口上的玫瑰勋章，随手便扔给了他。

    “你现在就是骑士了，现在立刻带着这帮蠢货，去把那个女孩给我找回来！”

    “……”

    士兵望着手中红色的金玫瑰勋章，突如其来的升职让他感到不知所措。本来的话这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上一位的惨死也表示了在莱曼眼里，自己的命也跟地上的贝莱同样地不值钱。

    “你还在等什么？快去啊！”

    “遵、遵命，大人。”

    见到士兵发呆莱曼生气地大喊了一声，新上任的骑士立刻点了下头，带领着其余吓呆的士兵离开了船屋。

    莱曼疲惫地擦拭干净了额头流出的汗，最后甚至直接摊坐在了地上捂着脑袋。就连托曼都看出了他的脑袋不正常，但为了寻找生机，还是忍着脸上的灼热感试探般地开口问道：“兰蒂斯已经说过这件事结束了的。”

    “……”

    “你到底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们？”

    “闭嘴，起来！”

    士兵把托曼从地上粗暴的拽起，看压到了一旁。莱曼此时却突然变得无比安静，默默地坐在地上没有回应托曼的疑问。

    “……”

    又回到了那个昏暗的房间，烛台下地板上的镜子正在闪闪发亮，角落那个背影双手依旧在桌子上准备着些什么。他探头望了过去，然后他终于，看到了自己的脸。

    那个支离破碎的面容……已经不再是人类了。

    “！”

    “放松点，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