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黑市

    

    幽静的河道两侧堆放着无人看守的木舟，在凄蓝色月光的照耀下，一位高傲的男人和焦灼的少年缓缓乘船前进。

    “还没有到吗？”

    “就快了，别那么着急。”

    随意地回答了诺亚一声，佐兰抬头环绕着周围的城市。每一扇窗户都被窗帘所遮挡，漆黑的高大建筑遮挡住了斜边的天空。当木舟驶过拐角诺亚甚至看不到月亮，只有一片黑暗笼罩着自己的周围，空气中飞舞的蛾子遮住了路灯上的光亮。

    空气仿佛变得越来越加浑浊，诺亚不经难受地咳嗽了两声。虽然看不清黑暗中具体的样貌，但诺亚感觉得出他们附近的街道很脏。石砖上没有清理过的污渍，河道边沿旁的青苔，就连水面本身都混杂着一些不净的东西，这里跟城市的中央比起来完全降低了一个档次。

    “我们这究竟是在哪？”

    “城市的西北方，在君临花园的附近。这里幸运地没有遭到黑衣的袭击……不，或许是他们根本就瞧不上这个地方吧。但如果要问全艾尔因洛特，有哪里是你这种小孩子最不能去的地方，那毫无疑问肯定就是这里了。”

    佐兰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自嘲的意味，原本身为城市守卫队长的他，是绝对不应该来到这里的。谁都知道这里是艾尔因洛特的污点，普通的一般人光是被人知道你去过这里，基本上最后都会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这里有什么特殊的吗？”

    “……等你看到就知道了。”

    佐兰不耐烦的态度让诺亚感到一阵别扭，他对自己似乎有着什么怨念，但诺亚却根本就不记得。

    “呃！”

    “下船。”

    木舟的船身突然撞到了河道的边缘，佐兰突然将船粗暴地停靠在黑暗街道的某一处，也不管诺亚没坐稳地摔倒在了木板上，自己一个人率先走下了木舟。

    “呜……”

    从木板上起身，诺亚小心地揉着发红的额头，整个人埋怨地望着佐兰快步离去的背影。他绝对是故意的，诺亚才刚要这么说，然而佐兰的人影已经消失在了黑暗中，也来不及在抱怨诺亚赶忙追了上去。

    “我说，等我一下啊！”

    小跑着追上停下的佐兰，诺亚差一点就想要使用魔法追赶他了。

    “别大喊大叫的，在这里要尽量保持安静。”

    佐兰回头严厉地叮嘱了一声，诺亚闻言心中感到一阵委屈，可又不想继续开口与他争论。

    眼前大门的比两人加起来还要高出一截，即使是在黑暗中只要伸出手，也仍然能感受到上面那些老旧的痕迹。刀剑刻出的花纹，褐色的老血增加了一份色彩。肯定有无数人在这门前发生过争斗，仍然残留的那股煞气甚至感染了诺亚与佐兰两人。

    “咚——咚咚咚——”

    击打声有节奏地在门上响起，佐兰敲门的动作和位置都很熟练，看来他已经不止一次从这道门外出过了。

    “嘎吱——”

    破旧的木门被人慢慢推开一道缝隙，发出了一道悠长刺耳的老旧声音，一名瞎了只眼的老者手中提着吊灯，从门缝中警惕地向外面窥视。

    留着多年没有修剪过的杂乱胡子，口中黄黑的牙齿已经所剩无几，秃顶的脑袋也根本找不到任何一丝的毛发。他仅存的眼睛快速在两人身上打转，佐兰蒙面的样子他已经很熟悉，但新来的诺亚却让他产生了一丝戒备。

    “有什么事？”

    “废话就免了。”

    无视老者的询问佐兰直接强硬地拉开房门，他一点也不想和这样的堕落者有过多的沟通，也对自己不得不从这里出入的事实感到烦躁。

    “我说你小子，收奴隶的地方可不是在我这。”

    “？！”

    老头望着佐兰埋怨地抱怨了一声，诺亚闻言瞬间浑身一惊，他似乎把诺亚当成了佐兰要拿去卖的奴隶。

    “奴、奴隶？！嗯……？唉！”

    诺亚忍不住慌乱地后退了两步，突然就感觉自己被骗了，像个丛林中的仓鼠被猎人用种子引诱到了这个牢笼。

    “别听他的胡言乱语！这对我来说是种侮辱。”

    佐兰瞬间发火了，看到诺亚真相信了的样子他感觉到屈辱。再怎么说自己也曾经是个骑士，被人安上贩卖奴隶这种违背骑士精神的事情，就跟直接当面辱骂他没什么区别。

    “快点走。如果这种程度就害怕的话，你就自己回去吧。”

    佐兰说罢便跨过门栏向屋内走去，然而诺亚站在门外连犹豫地时间都来不及，只能吞了声口水半信半疑地跟了上去。

    “嘿嘿嘿……你似乎很值钱的样子。”

    年迈的老者紧盯着从身旁走过的诺亚笑了，整张脸的样子看起来就跟哥布林一样，充满了贪婪与掠夺性。

    “……呃。”

    诺亚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说不出话，老者这幅针对自己的表情他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不过这也给诺亚打了一记预防针，好让他在接下来不会显得那么毫无防备。

    屋内的装修就像一间多年没有人光顾的酒馆，数张摆放杂乱的方桌堆积在大厅，地上到是倒下的椅子和木屑。柜台上存放酒水的地方空无一物，蜘蛛和老鼠把那里当成了自己的窝。

    站在房间中央的佐兰挪开一张桌子，四周的地板上都有大量堆积的灰尘，奇怪的是只有这张桌子的下方显得要干净许多。而且那片不沾染灰尘的地方，正正好好形成了一个足以让人通过的方形，就连诺亚也看出了这其中隐藏的秘密。

    “难道是有地下的通道？”

    “嗯。”

    佐兰答应了一声，然后蹲下身子在地板上摸索。细小的凹陷让人难以察觉，佐兰顺着用力一推，方形的木板便被隔离开来。挪走轻薄的木板，纯黑的通道展现在两人的面前，一层层的阶梯看不到尽头。

    “用这个吧。”

    一只眼的老人说着把手中的吊灯放在了两人的旁边，佐兰见状便拿起吊灯一步步往下走去。

    “感谢。”

    突然停顿的道谢了一声，佐兰没有回头继续前进。然而老人并没有理会佐兰，他的视线始终停留在诺亚的身上，保持着一副不怀好意地诡异笑容，看的诺亚本人浑身发毛。

    “再、再见！”

    快速踩着通往地下的阶梯，虽然诺亚嘴上说着再见，但他实际上已经再也不想见到这个老人了。

    “……”

    佐兰与诺亚沉默着行走在漆黑的通道内，压抑的空气让人感觉呼吸困难。不断地深入地下到此刻已经过了数分钟，但是他们却还没有到达底部。

    “原来地下有这么深的吗？我原本还以为会很浅。”

    诺亚紧跟在佐兰的背后发声询问，艾尔因洛特是一座建立在水上的奇妙城市，不管是从哪里来的外来者，在看到这座城市的第一眼都肯定会这么觉得。然后渐渐地这个传闻在全帝国都传开了。就连那些新出生在艾尔因洛特的市民们，也逐渐的信以为真，这是一座建立在水面上的城市。

    然而真正的实情只有少数人了解，这座城市在水面下所隐藏的东西，要远超出他们的想象。

    “算是吧，这座城市并不只有外表看上去的样子。而且说到底，这座城市数百年前在建造的时……”

    话说到一半佐兰突然沉默了，他是知晓这座城市水下的秘密的，但那只是件跟现在无关紧要的麻烦事。

    “怎么了？”

    “……你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意义，还是就这样保持着不知情比较好。”

    不知道行走了多久，两人终于看到了远处除阶梯以外的平面土地。只够两人行走的通道也随着变得宽敞了起来，空气也随之变得顺畅但仍然感觉浑浊。

    “？”

    耳边渐渐传来的嘈杂声惹人注意，不仅仅是几个人或者十几个人的规模，这种声音就跟白天的艾尔因洛特一样，诺亚感觉这是来自城市的热闹喧嚣。

    “喂！你们两个！”

    暴躁的健壮男子赤裸着上身，和他的同伴们一起把手在阶梯的尽头。诺亚还奇怪自己为什么能在黑暗中看清他们的样貌，等真正的接近了地面，才发现原来地下的尽头要远比他想象的明亮许多。

    “这是新的规矩，出入这里的人都要交……！”

    佐兰普通地挥拳将男人打昏在地上，他的同伴见状纷纷掏出匕首和小刀，但在第四个人也被佐兰一只手轻松打到后，余下的几个都默默地收起武器站到了一旁。佐兰和诺亚抬脚穿过地上的几人，转身面向了这座地下的真正景色。

    一座比较贫穷的城镇，如果要认真形容的话，诺亚的眼前大概就是这么一个场景。

    没有围栏或者城墙这种东西，这座城镇本身的存在，就是为了要与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尖端样式的亮黑色石头，在高处头顶的石壁上垂下。全都平房样式的屋子看不到任何高的建筑，而无数的灯火在那些房顶上闪耀发亮。这座足以容纳上千人的城镇，甚至看起来要比外面天空之下的艾尔因洛特，要热闹和亮堂的许多。

    “这里究竟是……”

    望着完全出乎他意料的城镇，诺亚露出了一副无法理解地震撼表情。那些来自其他城市的人肯定不会知道，在艾尔因洛特之下还会有一处这样的地方。

    “黑市，不法分子和犯罪者们的聚集地，带上这个。”

    佐兰说着递给了诺亚一面口罩，在这里还是隐藏起自己的样貌会比较好。让这帮无视法律的人记住你的脸，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但是这么大的空间到底是怎么建造出来的……水下有可能存在这样的地方吗？”

    “你不需要在意这点，反正……也不可能真正的被使用。若是再过个200年，大概所有人就都会忘记了吧。”

    没有直接回答诺亚的疑问，佐兰迈开步伐向着城镇的内部走去。诺亚慌乱地带上面罩与他同行，佐兰总是走的太快让他无法跟上。

    行走的路人面如死灰，昏暗的小巷传来斗殴的声音。叫卖水果的小贩眼神冰冷，就跟他摆放的商品一样快要腐烂。行走的脚下连石砖都没有满是泥土，光是用力踩上去都会弄脏靴子与裤脚。

    “……托曼一直生活在这种地方吗？”

    诺亚怀疑地看向四周的景色，这里跟上面比起来简直天差地别。虽然是要热闹许多，但也就仅仅只是热闹而已了。无论是房子的装修还是人们的素养，其质量都要低出许多。

    “嗯，最近的一段时间算是吧。”

    “他为什么不回来？莫娜和雷文跟蓝赛尔也在那吗？那个夜晚究竟发生了什……呜。”

    佐兰突然停下的身体让诺亚直接撞上了他的背后，佐兰的肌肉僵硬地就像块石头，诺亚的鼻尖都有些变形了。

    “我并不了解你们之前的关系，所以现在给你一个忠告。待会见到他以后，不要试着用以前的那个托曼去看待他，他现在的名字叫依安，已经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

    佐兰看向诺亚的目光突然变得充满了怜悯，而依安这个诺亚从未听过的陌生名字，也让诺亚感觉到一丝不安的气息。

    “……另一个人？”

    “做好准备，他的样子会让感到你吃惊的。”

    说完佐兰转身走进了某条小巷，诺亚一边跟着脑海中在回忆托曼本来的样子。他是个活泼又付有责任心的人，就连对待自己这样一个陌生人也很善意。他绝对是个好人……换做以前诺亚肯定会毫无疑问地这么说道。

    但是现在佐兰口中的依安，究竟会从那个托曼变成什么样子……

    推开某间不起眼房屋的木门，佐兰和诺亚走进了屋内。异常整洁的大厅让诺亚小小的吃了一惊，但等他们来到二楼的走廊时，这里却还是杂乱的就跟外面的泥地一样。

    佐兰看着地板叹息了一声，无奈地伸手敲着那扇房间的门，轻声呼喊里面的那个陌生人。

    “我带了客人来见你，依安大人。”

    “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