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委托（中）

    

    “滴答——”

    从头顶石墙的缝隙中流下一滴过去的雨水，浪人与圣职者的少女一同走在漆黑的隧道之中。两人手中燃烧的火把，是唯一能照亮前方道路的光芒。

    “呼……呼……”

    左手扶住单薄的胸口，少女一行走着的同时保持有规律的呼吸，这样会能让她感觉没有那么的紧张。而且她也想尽量的快点忘记，那种魔兽皮肤烧焦了的气味。

    “！”

    行走在前面的浪人突然停下了的脚步，跟在身后的少女没有注意地直接撞在了他的背后。坚硬的盔甲让少女的额头变得通红，她捂住脑袋小心翼翼地询问着面前的浪人。

    “怎么了吗？”

    “……分叉路。”

    随着浪人一说少女把视线看向了前方，火把的光芒照耀出了两个通往不同地方的岔路。但是跟两人一直行走的自然山洞不同，面前的两条岔路入口是用石砖被人工制成的。毫无疑问魔兽不可能会有这样的手艺，这是远古时期的人类所遗留下来的建筑。

    “这两个通道是用石砖制成的，看来来里面要比我想象的要大。似乎不只是普通的山洞这么简单，可能是遗迹之类的东西……”

    浪人一边说着蹲下了身，用手抚摸着通道地面上那些所积攒的灰尘，仔细分辨着两道入口之间的差别。一般来说群居生活的魔兽不可能会各自分开住所，除非是存在着某个地位特别高的家伙。

    把火把放在地上浪人独自静静地思索，然而此时站在他身后的少女，望着两道不同的入口此时心中充满了不安。狭窄的空间总是会让人心慌意乱，尤其是你已经在这里待上很久的时候。

    经验和判断力都尚且不足的少女害怕自己变成孤身一人，眼前的浪人是她在这里唯一的寄托。如果没有他，少女感觉自己甚至会找不到回去的路，哪怕隧道只通往一个方向。

    “那、那个，请不要说出分头调查之类的话……”

    “什么意思？”

    浪人闻言疑惑地微微转过了头，一时间还没有理解少女害怕的心情。他并不懂得如何去照顾新人和小鬼，因为浪人自己从来都没有过这个阶段，从最开始他就对任何事都无所畏惧，而且也早就已经习惯了孤身一人行走在黑暗之中。

    “这个，也就是说、也就是说……”

    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有些太过任性，少女一副欲言又止地表情说不出口。然而她这样只会让浪人觉得麻烦，最终少女还是选择直接表达出了自己的心情。

    “我一个人会害怕。”

    “……”

    少女说罢两人之间的氛围凝固了一秒，终于搞懂是怎么一回事的浪人默默地转过了身，少女不知道现在头盔下的他是什么样的表情。

    “我们不会分开行动，关于这一点你不需要担心。”

    “是，谢谢您。”

    少女感觉脸颊有些滚烫地答应了一声，虽然被像个小孩子一样照顾让她感觉害羞，但不可否认自己确实是因此而感到了安心。

    “左边的脚印比较新，刚才它们就是从这边过来的吧。右边则布满了灰尘，可能是死路，或者……”

    确认了两条通道分别不同的情况，浪人从地上站起重新拿起了火把，他似乎已经决定了要走哪边的样子。

    “要走左边吗？”

    “不，我们走右边。”

    “唉，但你刚才说这边是死路。”

    没有给少女过多惊讶的时间，浪人说罢便直接像着右边通道走去。少女见状则也快步地跟了上去，她已经差不多习惯浪人这种直来直去的性格了。

    “……我们最初进入洞窟的时候，负责守卫的哥布林只有一个。但按常理来说应该会有两个才对，守卫的数量会减少可能是因为它们手不足的原因。”

    “哈……”

    少女闻言感到有些不明所以，她不明白浪人说些话的意思。只是回想起了在进入洞窟前，他们所看到的那个在打哈气的哥布林。

    “但是刚才涌上来的魔兽群数量很多，而且这座洞窟的内部也要比想象的要大。能在这样的地方做到如此迅速的支援，应该不会存在人手不足的问题才对。”

    “难道……是去偷懒了吗？”

    这是少女低头沉思了一会后所得出的答复，按照常理来说她只能想到这个结论，而浪人在此刻也是同样这么想的。

    “啊，我想大概是这样。哥布林是很胆小和多疑的魔兽，所以除了排出去侦查的游骑兵以外，它们绝对不会在外面的世界单独行动。而会值得它离开把手的岗位去偷懒的地方，就只有仓库了。”

    “仓库？”

    难道是魔兽存放物品的地方吗，少女在此刻不经这么想道。而且浪人也没有继续再给出具体的回答，少女也就没有在继续多想。

    然而这是怎么可能的事，别的魔兽先不论。但对于贪婪又懒惰的哥布林来说，把什么东西特意存放在一个地点是不可能的。而原因也非常简单，只是它们单纯的嫌麻烦而已。但即使是对哥布林来说，也还是有些东西不能马虎了事的。这世上会值得它们特意找地方存放起来的事物，就只有一个……

    终于来到通道的尽头，展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扇已经破旧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木门。

    “果然是仓库吗……”

    浪人说着直径对着木门走了过去，一向沉稳又冰冷的语气，在此刻居然流露着几份焦躁。这样少女都感到了一阵困惑，也稍微明白了那扇门后绝对不会是什么好看的光景。

    拔出腰间的长剑，浪人直接一脚踹开了充满窟窿的破旧木门。浮现在眼前的景色跟他所想象的并没有差上太多，但对其身后的少女来说，她的世界在这一刻又再次崩塌了。

    “gaa？”

    丑陋的哥布林听到木门被踹开疑惑地转过了头，这就是在担当守卫时离开偷懒的那只。浪人并没有给他过多可以反应的时间，手中不见的长剑已经被掷在了他的脸上。

    “找到了。”

    平静到异常可怕的淡淡说了一声，浪人跨过脚边早已死去不知多久的尸体，来到了那名躺倒在死去哥布林旁边的女性。

    “她……还活着吗？”

    少女瘫坐在地上捂住自己的嘴巴，瞪大了的空虚眼睛流下了眼泪。不算宽敞的房间里却挤满了人类的尸体，而且毫无例外她们全部都是女性。

    在此刻少女终于明白了，浪人之前所说的仓库是什么意思，以及哥布林们不会缺乏人手的原因……

    对于它们来说唯一重要的事，那就是将自己的族群延续下去……不，它们其实只是为了满足欲望享乐而已，也许繁衍后代才只是顺便的事情而已。

    拔出插在哥布林脑袋上的长剑将它甩开，浪人望着躺倒在地上的女性，伸出手指抵在了她的鼻子旁边。虽然已经几乎与没有一般，但她还是有着微弱的呼吸。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她是众多被哥布林掳来的女性当中，最后同时也是唯一活着的。

    “还有呼吸，但是这个样子……已经染上病了。”

    破损的伤口上结了脓，皮肤的颜色也已经变得不像人类。在这样昏暗的远古遗迹内，就算是在健康的人也绝对不能多待。更何况是已经遍体鳞伤的她，身体染上致命的病毒根本轻而易举。

    “……杀……了。”

    微弱地声音突然在浪人的耳边响起，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之后浪人才终于明白过来，是那具接近濒死的尸体在跟自己说话。

    “什么？”

    浪人扶下耳朵仔细聆听着她的话语，在这种时刻她还能有什么事情想要传达呢。在这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的漫长折磨当中，她早就背磨灭了心中所有的希望……以及对未来生活的期待。

    “知道了。”

    轻点了下头表示答应，浪人从背后的腰包里拿出了水壶，然后扒开瓶塞倒出水清洗着自己染血的长剑。瘫坐在门外地上流泪的少女还没理解浪人要做什么，直到他把洗好的长剑抵在了女人的脖子上为止。

    “等一下！”

    少女见状立刻发声上前准备制止，但却因为太过着急摔到在了地上，此刻她才注意到自己的脚已经发麻了。

    “干嘛？”

    停下手中即将刺下的动作，浪人不耐烦地回头答应了一声。他不想让这个人继续痛苦下去，在他眼里哪怕快一秒杀死她都是种仁慈。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可以给她用解毒和治愈，这样的话说不定还有希望。”

    这样实在是太过残酷了，少女的眼神无时无刻都在表达着这样的情感，祈求着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以此来挽救。但来自浪人的经验和话语，却无情地将她的最后一点希望给彻底熄灭了。

    “疾病和毒并不是一种东西，而且就算真的会有用，连皮肤都变成红紫色的现在已经晚了，不管什么样的魔法都救不回一个死人。而且……”

    浪人说着突然迟钝了一下，他居然也会顾及别人的心情，哪怕只有一瞬间。

    “你应该也明白的，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短剑刺进了女人的脖子，浪人话说完就结束了她的生命，没有给少女任何一点可以反驳的机会。

    “啊……啊……”

    绝望的哭泣声从少女的嘴中失神地说出，感觉全身都失去了力气只能爬在地上流泪。而收起短剑的浪人则从她的旁边默默走过，没有任何打算在这里继续停留哪怕一秒的意思。

    “走吧，我们要回去走左边的路了。”

    交代了一声后浪人向走来的方向离去，然而少女只是跪在原地哭泣。手中紧紧握着胸口的十字架祈祷，希望在这里逝去的亡灵们能得到安息。

    “最开始我说过了，如果你跟不上的话，我不会等你。”

    毫不留情地催促着少女快点起身行动，就仿佛浪人真的会丢下它独自离去一般。

    “难道要就这样……把她丢在这里吗？”

    至少也要将这些尸体好好埋葬，这样的请求少女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因为她知道浪人肯定会拒绝。

    “我们接受的委托是清理这座洞窟里的魔兽，埋葬尸体并不是我们的责任。”

    “你真无情……”

    少女说着用责怪地目光看向了浪人没有回头的背影，但浪人心中并没有丝毫的愧疚感。他会来到这里只是单纯的因为仇恨，只是因为想要猎杀魔兽所以才成为的冒险者。既不是为了拯救什么被掳走的村民，也不是为了要安抚那些死去的亡灵，就仅仅只是因为自己单纯的私欲仇恨而已。

    “我只是来杀魔兽的，但你又是来干什么的？你那个时候跟我说的话，难道只不过是一时用气吗？”

    浪人反用质问的语气审问着少女，她曾跟自己说过，是因为仇恨所以才想要成为的冒险者，少女无法原谅魔兽曾经对自己所做过的那些事。这也是为什么一向独来独往的浪人，会让少女跟自己组队的原因，他们都同样憎恨着魔兽。

    “……”

    沉默着回想起了自己最初的目的，少女仿佛重新获得了力量。她从地面上不稳地慢慢站起，悲伤的眼神当中多了一份怒火。不仅仅是对自己，也是对眼前这些死去的亡灵们，因此获得的仇恨是可以支撑一个人活下去的。

    “对不起，我之后一定会回来接你们。”

    少女对着房间内已经逝去的她们弯腰鞠了一躬，然后便转身跟上了那已经快要远去的浪人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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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上由星星所组成的银河，还是一如既往地闪亮和美丽。而在星空之下的丛林之中，浪人与少女面对面的坐在火堆的旁边，两人浑身血污的样子很难称得上是干净。

    “……”

    少女望着自己手掌上因摔倒而留下的伤痕，传来的疼痛感让她无法入眠。她本可以使用魔法来治好伤口，但是少女却并没有这么做，她选择留下这些手上的摔伤，以此来提醒自己永远不会忘记今天所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