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我们曾相聚于此

    

    人来人往的天使之翼港口，人群不经都聚集到了这里西方的岸边。一帮全副武装的士兵总是引人注，尤其是在他们还当众压制着一群水手的情况下。

    “那些士兵聚集在这里干嘛，发生什么了？”

    “看这个架势，好像是要处刑的样子。”

    聚集的人**头接耳的逐渐开始了议，将剑从鞘中拔出了一半的士兵们，正威慑着他们退后不要继续靠近。十几名喝了个大醉的水手当众下跪在地上，他们面前所站着的，是不明所以的诺亚和面露嘲笑的依安。

    “啊？是谁……？”

    名叫莱利的男人不明白依安的意思，不过这也是当然的，他怎么可能会认得出......那个曾经被自己侮辱取乐的小子，现在已然成为了艾尔因洛特的城主。毕竟依安的变化实在太大了……在各种意义上都是。

    “想不起来了？你不是一直都喜欢幸运的东西吗……比如屁股之类的？”

    依安蹲下身笑着面对莱利，这是他过去众多曾用来侮辱自己的玩笑话之一。但看莱利那幅慌张的样子明显是想不起来了……不过也有可能是就算想起来，为了活命也必须要装作忘记了才行。

    “不记得也没事，我待会再来和你叙旧。”

    依安伸出手轻拍了拍莱利的肩膀，额头流下的汗水浸湿了莱利的衣角。穿过被士兵所压制的船员们，依安迈开脚踏上了甲板，然后回头示意诺亚也跟自己一起。

    “感觉已经很久没乘过船了，再次来到这里还有点怀念，你不这么想吗？”

    “……”

    诺亚没有回应依安默默地跟在身后，他无意间转头看了一眼北方的大海。在港口之外清澈的无限蔚蓝海水，诺亚不知为何心中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就好像在那远方大海的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自己的灵魂一样。

    “嘎吱——！”

    士兵踹坏了的木门被依安推开，扑面两人而来的是股难闻的气味。掺杂了各种烟草与酒精的臭味，这令两人都不经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还是一如既往地不懂节制，真是一群无可救药的堕落家伙。”

    低头望着滚落到自己脚边的空酒瓶，或许连一次都没有清理过的地板，还有四处散落数不清究竟有多少的空酒瓶，水手们用来休息的船屋显得脏乱无比。依安庆幸自己已经脱离了这帮人的队伍，如果在继续这样跟他们鬼混下去，自己大概也会变成那种酒囊饭袋的样子。

    “依安，你到底要带我来看什么？”

    诺亚望着依安的背影疑惑地询问，依安说是要毁灭他的天真的仁慈。为此要来带诺亚看一些东西……某些会让他对自己彻底所失望的事物。依安要斩断和自己过去一切有关的事物，无论那是记忆还是人亦或是情感。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提利尔家是靠什么发展至今的？”

    依安一边说着没有回头继续深入，他仔细注视着脚边的酒瓶和垃圾，一步步地艰难前进。船屋内的最深存放着一些东西，那正是依安所要带诺亚去看的。

    “不，我不清楚。”

    诺亚闻言摇了摇头，他对提利尔家的历史从来没有什么兴趣。对于诺亚来说，他只要知道这是个非常富有的家族就足够了。

    “我虽然也不是什么商人，但所谓的商品这种东西，其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要为人带去利益。”

    步步艰险地终于走到船屋的尽头，依安望着一张木桌下的空地沉默。像莱利他们这样的人会做的工作，自然也都是从来都见不得光，所以暗道这种东西就很有存在的必要。就跟地下黑市入口一样的机关，依安蹲下摸索着地板轻轻一堆，被隐藏起来的梯子便展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但是这世上最有价值的商品，究竟又是什么呢？如果人与人之间可以互相交易然后从中得利，那么……”

    依安转过头眼神冷淡地看向了诺亚，也不知道是不是光线太暗的缘故，诺亚无法从依安的瞳孔中看到一点色彩。

    “如果直接把人类当做商品贩卖，那或许就没有什么商品的价值能比得上吧。”

    依安说罢手扶着梯子下到了地板之下，只留诺亚一个人在原地不理解地发呆。把人当做商品来贩卖……大概连犹豫的思考都是多余的，这在这个世界上还会有别的吗。

    “奴隶……”

    照明用的魔石被固定在墙上代替了火把，永远都散发着深蓝色的诡异光芒。算不上宽敞的狭隘空间，亦或者说是一间小型的仓库……还是一座坚固的牢房。精钢制成的铁笼将依安和诺亚隔绝在外，两人一言不发收地注视着铁笼中的那些奴隶，个个瘦弱到都能看见骨头的憔悴身体，其浑身污垢的凄惨样子，比起人类看起来要更加像一群垂死的野兽。

    “这些……究竟都是……”

    那些真的是人类吗？诺亚的脑海中不经如此想道。他从来没有见过有什么人可以这么干枯，就连是否还活着都不能确定。

    “是即将要被贩卖到其他城市的奴隶，全部都是一些没有任何亲人的死尸。”

    比起震惊到瞪大眼睛的诺亚，依安淡淡地语气显得无比平静。他就已经习惯了这种场景，不是在他又托曼转变成依安之后……早在很久以前，托曼就看腻了这番景色。

    “这就是莱利他们……也是过去我的工作。将这些半死不活的奴隶运送到世界各处，有时候是西方前线的战场上，有时候是其他城市黑市的奴隶店。各种各样的地方都会有，只要有人愿意出钱买下他们的话。”

    依安回忆着自己过去曾所去到过的那些地方，以他这个年龄来说去到的地方太多了。所经历的事情甚至要比冒险者还多，心智的成熟也早就不能是以外表来判断的了。无论对什么样的事情或场景都能够适应地很快，不然的话托曼从一开始也不可能，在这样的一艘船上所忍受这么久。

    “……为什么？”

    诺亚视线没有从牢笼后的场景移开不解地询问，他把视线焦距在了某个人的眼睛上。但即使两人眼神双目相对，诺亚也感受不到任何生气。

    依安不确定诺亚究竟是在问什么，是对自己为什么要做这种事的原因，还是这些奴隶又为何会沦落地如此凄惨，亦或者是两者都有……但依安不会希望有人来指责自己，所以他选择避过有关自己的选项。

    “因为这座城市无法容忍，像他们这样已经不在被需要的人。除了影响城市的外貌在路边等死以外，根本没有任何的用处。艾尔因洛特是座繁荣的城市，在这里生活的每个人都很富有……世人对外好像都是这么说的。但来到这座城市这么久的你，应该已经清楚见识过了，这座城市真正的样子究竟如何。”

    依安说着目光意味深长地看向了诺亚，诺亚闻言默默地低下了头思考。对于依安所说的诺亚不是很好理解，因为他自从山洞离开后一直到现在，也不过只经历过两个城市的风光。南境被一片荒凉沙漠包围的峡谷之城，还有这北境海域的艾尔因洛特。如果真的要对比起来，在艾尔因洛特的生活要比峡谷之城好上许多。不仅床是软的饭也更好吃，但这里仍然还是有比不上峡谷之城的地方……至少在那里的街道诺亚不曾看到过一位，有被主人用铁链拴住在街上殴打的奴隶。

    “……不是那样。”

    “嗯……没错。艾尔因洛特根本没有人们口中所说的那么好，所谓的繁荣只不过是虚伪的假象。就跟其他的所有城市一样，真正的有钱人只不过是少数。就连这些笼子里的奴隶也是，他们都是被那些富人们当成玩具在戏耍够了之后……被舍弃掉在了这里。”

    完全认同诺亚的想法，依安也不认为艾尔因洛特，是一座可以称得上算好的城市。但这又能有什么办法，无论在世界的哪里这都是一样的。

    “说简单点，我们就是在帮富人们处理他们的污点。因为这些奴隶无论身心都已经坏掉了，就算拿到本地的奴隶商那里也不会有人愿意去买，所以只能以低廉的价格向其他城市运送。”

    被依安不断灌输着一些无法接受的知识，诺亚感觉双腿无力地跪坐在了地上。这狭窄的仓库感觉让人如此的不适，依安强行逼得诺亚摧毁他对自己的认知。

    “当初你在街道上遇见青羽的时候，我曾阻止你不要去救她，你觉得理由是什么？”

    “？”

    诺亚不经抬起头看向了依安，现在他的表情就跟戴着的那张面具一样冷漠，对一切事情仿佛都变得漠不关心。

    “……因为根本就毫无意义，在这座城市其他地方所囚禁的奴隶，数量也要多的远超你的想象。你只不过是恰好……遇见了一个还没有坏到那么彻底的而已。”

    “……”

    否定了自己跟青羽相遇时的心情，依安或许已经忘记了也说不定。当时将青羽真正从安德烈手中救下的人是他，是托曼用金币把青羽买了下来，然后交给了诺亚来救赎。本以为至少还有这一点……他们两个人是心意相通的。

    “你想干什么？”

    从地上慢慢站起诺亚把手伸向后背，拿出了存放在布袋中的那根树枝般的法杖。

    “救他们……从笼子里走出来。”

    话音刚落红色魔力的炙热光芒便瞬间闪起，鲜红色将墙壁上的诡异蓝色压制了下去。依安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表情上依旧保持着冷漠的态度。他知道诺亚无法拯救他们……绝对无法拯救一个心灵已经死去的人。

    “可以啊，如果你想这么做的话那就这样吧。但是在那之前你先思考一下，当把他们从这里救出来去以后……他们又能够去哪里，能做的了些什么？”

    “那个……只要先能获得自由的话，肯定就能有什么方法。”

    “是什么方法？在多仔细看看他们的样子吧，连眼睛的色彩都失去的现在，根本早就不存在什么灵魂了。甚至连正常沟通都是一个问题，就算出去了也只能到某条无人的小巷等死。”

    “那样的话，就由我来照顾他们！”

    发出证明自己下定决心了般地呐喊，诺亚准备上前融化这碍事的铁笼，但依安的话语却又让他愣在了原地。

    “嗯，一个不错的想法。兰蒂斯给你建造的那栋房子肯定很大吧。具体能够容得下多少个人？10个？100个？还是说1000？就算你现在救下了他们，在未来的某一天这里还是会装满新的奴隶。到那个时候又要怎么办，你要来全部都救下来，每一个都签订跟青羽一样的契约吗？”

    “……”

    “……别假装了，你所谓的那份仁慈只不过是伪善。做一个自私的人又有什么不好，至少比起这些奴隶我们还是很幸运的，没必要非得为了外人去做些什么。这个世界从最开始就是这样，无论在哪永远都有这种事情发生，只凭你一个人究竟又能改变的了什么。老老实实接受现实然后努力忘记这一切，离开这里回归属于你自己的生活吧。”

    依安说罢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声，也不想在这个地方继续逗留转身离去。诺亚则站在原地一步也不能动，依安让他感觉自己的所有想法都是错误的，一切的观念和心情都没有任何意义。

    “等等，如果是依安你的话……就可以……”

    没有转过头诺亚微弱的声音默默响起，依安闻言则只是停下撇了他一眼。紧皱的眉头还充斥着一些不舍，这或许是他们两人最后一次的见面。

    “别开玩笑了，我现在可是艾尔因洛特的城主。怎么可能纵容这些奴隶，出现在大街上……”

    “……”

    诺亚独自一人站在牢笼的面前，双手紧握着法杖无法松开。红色的光芒充斥着整个房间，但却仍然无法照亮奴隶们的灵魂。就跟已经离去很久的依安所说的一样……他们已经无法被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