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伊芙的梦

    

    漆黑的暗影，在一片金黄色的海洋之中遨游。秋风从不知何处的远方降临，使得泛黄的树叶漫无目的地飘散。高耸的树木远超出其一般的体型，宛如百米巨人的脚踝直立在地面。

    年幼的白衣女孩站在树根的旁边，她寂静地抬起头，仰望被宽阔树叶遮挡住的黄昏天空。女孩娇小的体型跟巨树所比起来，看上去是如此的微不足道。然而与其类似的夸张巨树却是这里最普通的事物，在它们之上还有一颗更加强壮的王。

    就算金黄色的秋天来临，王的树干也永远不会枯涩。它那可以容纳一切的身躯，永远都保持着纯白色的洁净。青绿色的树叶宛如铁块一般坚硬，能够制成无比锋利的箭矢。而无法被火焰燃烧的树枝，则可以造出不输任何材料的宝剑。

    王眷顾着这座丛林当中的一切，滋润了无限的大地与植物，孕育了无数充满纯洁灵魂的生命。也正因为如此以它为首的这片森林，才会生长的如此的旺盛。那些生活在这片丛林中的族人们，称王为世界最初的起点，是地母神在孕育第一位生命时的起源。

    “世界树......”

    年幼的女孩抬头敬仰着王的身姿，一个人在原地自言自语地微笑。秋风吹起了她黄金色般柔顺的头发，尖尖的长耳藏不住地展现了出来。永恒的精灵们会永远守护着世界树，直到世界所终结的尽头......

    但令女孩所没想到的是......那一天竟然会来得如此之快。

    被空中飞过的树叶遮住了双眼，就在女孩眨眼了的那个瞬间。寒冷的雨水与突然变了样的世界，都毫无预兆地降临在了女孩的视线之中。

    金黄色的秋景已然不见，闪烁着震耳雷影的乌云吞噬了天空。呼啸的狂风几乎卷席了一切，不可能被推翻的巨树倒了下去，枯萎的大地变得无比干涩，就连暴风带来的骤雨也无法滋润。就连那位代表着初始的王......也正在被漆黑色的火焰与影子所吞噬。焦黑硕大的躯体逐渐开始崩塌，坠落在地上的巨型树枝，在丛林之中掀起了一阵灰色的浓雾。

    “啊哈！！！”

    从睡梦之中突然惊醒，幕入眼帘的是自己所熟悉的帐篷。金色披散的长发显得有些杂乱，白色的睡衣被汗水所浸湿。平静自己尚未缓过神来的精神，伊芙眼神疲惫地坐在羽毛床上捂住额头。

    “又是这个梦......”

    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做这个梦了，伊芙心中想着闭上了双眼，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自从在那以后......当伊芙不顾乌利塞斯的阻拦，强行帮不知染上什么疾病的谢尔丽，互换了自己和她体内受到感染的魔力以后，伊芙就总会梦到这个场景。

    世界树被黑色的火焰燃烧，故乡的森林一步步地迈向毁灭。这个梦境感觉是如此地真实，每一次伊芙都感觉像是身临其境。暴雨击打在身体上的刺痛感......以及寒风吹过时所感受到的寒冷。甚至就在坍塌时的声响，听上去也是那么震耳欲聋。但更加诡异的还是那种混沌的气氛......无形紧张压迫的沉重感，就连醒来的现在伊芙也无法忘怀。

    “姐姐大人......哎嘿嘿......”

    令人背后一凉的话语突然响起，伊芙闻声转头看向了自己的身边。本该是来自同一个故乡的优雅精灵，正留着口水紧紧搂住自己的手臂。解开了自己一贯的单马尾，留着跟伊芙同样的金色长发，甚至就连睡衣也穿着同样的款式。凯蒂总是喜欢模仿伊芙的样子，心中常年抱着对其几乎疯狂般的迷恋。

    “原来感到沉重的原因是你吗......”

    百般无奈地望着熟睡的凯蒂，伊芙虽然能理解她一个人远离故乡的寂寞，但这样过于的依赖还是让人头疼。

    “凯蒂，醒一醒。”

    “嗯？”

    叫醒熟睡的凯蒂，伊芙将自己发麻的手臂从她怀里抽出。黏糊糊的口水都流了一手，不由得感叹自己居然这样都还能睡得着。

    “早上好......姐姐大人。今天也是个好天气呢......”

    凯蒂说着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起，然而揉了揉睁不开的眼睛之后，却又直接趴到了伊芙身上睡去。

    “呼......”

    感受着凯蒂纤瘦身体的温度，伊芙无奈地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总感觉就像是个不成熟的小孩子，虽然凯蒂看上去确实也很年轻，体型也成长的就跟15岁的人族差不多。但精灵的年龄是不能用外貌来判断的，她其实都已经要比举着拐杖驼背的老爷爷，活的还要久上许多年了，然而心智还是这么地不成熟。

    “你又偷跑到我的床上，口水都流到我身上了。”

    轻轻推开凯蒂，伊芙拿起床柜的手帕帮她擦拭脸颊。无论说明了多少遍，都还是拿这个妹妹没办法，但伊芙面对她的傻样只能无奈地笑笑。

    “嗯......对不起~因为在姐姐大人的身边睡得太舒服了，有种故乡的味道不经意就......”

    “那要不然下次，随便拿个什么东西把你的嘴堵上吧，这样大家都能睡得舒服一点。”

    伊芙神情认真地如此说道，心里真的认为这个办法可行。

    “唉~怎么那样，太过分了。”

    被这么嫌弃凯蒂受到了打击，张开手臂想拥抱伊芙，却被无情又迅捷地给躲开。

    “既然已经醒了，那么就别赖床了。快点穿上衣服，吃过饭后就该去工作了。”

    从柔软的羽毛床上起身，伊芙背对着凯蒂开始更换衣物。暗金色的女式铠甲被挂在衣架上，而入鞘的长剑寂静地放在角落。凯蒂一个人趴在床上捂住被褥，就算是伊芙的命令，对起床一事也还是满脸的不愿意。为了等伊芙入睡后在潜入帐篷，她可是因此耗费了夜晚不少时间，久而久之睡眠也就有些不足。

    搭配身上的盔甲后又简单梳理好头发，伊芙直接推开帐篷的布门走了出去。或许是因为之前凯蒂话语的影响，伊芙本来还以为今天是个好天气，然而视线内的天空却并非如此。

    就跟梦境中所看到的那般昏暗，铺天的乌云遮挡住了太阳，隐约能从中看到闪烁的雷影。时不时吹过的凉风让人感到寒冷，在营地驻扎的士兵们充满了喧嚣与躁乱。

    搭建好的帐篷被依次收起，长剑砍断了用来牢固的绳索。营地之间的每个人手中都搬运着什么，棚中的马群也在被牵引着前往哪里。士兵们手中的动作都无比迅速，就好像是急着要逃避什么东西。

    注意到这十分明显的异常，伊芙一脸疑惑地扫视着周围。营地内发生这么大的动作，身为圣骑士的她为何会没有被事先通知。

    “请等一下，这是发生了什么？”

    伊芙伸手拦住一名搬运货物的士兵询问，然而士兵见状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又快速跑开做自己的事情去了。那是直属乌利塞斯的士兵，他们就跟自己的主人有着一样的性格，对待伊芙这个失败者没什么尊重可言。而对此伊芙也没有办法反驳，如果自己能带兵守住南境最初的防线，如今的战况或许就不会如此凄惨了。

    “伊芙大人！您醒了吗？”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幼女般的稚嫩喊声，伊芙闻声回过头发现的是一名骑着马的女孩。穿着圣职者独有的金丝圣袍，脑袋上留着一顶白色的蘑菇头。过于的年轻的面容，无论怎么想也不是适合到战场上来的年纪。然而身为矮人的谢尔丽，也就跟精灵的伊芙一样，她们这两个长寿的种族，都不能用外貌来判断彼此的年龄。

    “谢尔丽，这是怎么回事？”

    “是撤退命令！现在驻扎的军队正准备全面后撤，伊芙大人也请赶快准备动身吧。”

    伊芙闻言表情变得更加困惑，像全军撤退的这种命令，在这能发起的人无非就两位。一个是远在帝国王都的首相，还有就是统领军队的乌利塞斯。但不管发起命令的究竟是哪一方，都不该直接绕过自己才对......甚至连通知都没有。

    “谢尔丽，你去通知凯蒂和艾琳姐妹，我要先去和乌利塞斯谈谈。”

    “是，我明白了。”

    谢尔丽说罢操控着缰绳，不熟练的让马匹转过了身。

    “等一下，谢尔丽。”

    伊芙突然担忧地叫住了谢尔丽，她想起了一些怪异的事情。虽然现在应该已经没事了，但那个梦让伊芙总是忧心忡忡。

    “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你......有没有梦到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自从伊芙与她互换过一次魔力之后，谢尔丽的症状就痊愈了，但她却根本不记得自己为何会染上这种疾病。一种不知是什么的漆黑条纹，亦或者说是某种特殊的印记，宛如一根伸展过于整齐的树杈，曾遍布在谢尔丽的皮肤表面。彻底搅乱了她体内的魔力与刻印，不断侵蚀感染着谢尔丽的生命力。口中不断诉说着已死之人的名字，就连治愈的魔法也不管用。

    但万幸的，谢尔丽体内存在圣职者特有的神性。这似乎对那条纹有着抵抗的作用，但却仍然无法根治。所以伊芙跟谢尔丽互换了魔力，那些被污染的魔力，也随之转移到了她的身上。但拥有光明属性的伊芙并不惧怕那些，就算感染的魔力入侵到了体内，也在刹那间便被她所消除。但也不能说是没有任何的后果......因为那个梦伊芙无论怎么样都无法忘记。

    “不？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因为我睡眠很浅，其实并不怎么会做梦。”

    不理解伊芙为什么会这么问，谢尔丽的表情显得困惑，然而伊芙也跟她是差不多的心情。长叹口气脸上挤出一丝微笑，伊芙摇了摇头让自己不再去想那些，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去见乌利塞斯。

    “是这样......没有其他事了，你去吧。”

    点头应了一声，谢尔丽转身骑乘着马离去。望着她矮小却十分可靠的背影，跟某个年龄大却还不成熟的精灵比起来，可真的是有着不少的差距。伊芙心里这么想着苦笑转过了身，不过接下来自己要去见的人，可不是那么轻松就能搞定的。

    徒步穿越无数焦急的人群，就在伊芙谈话的一段时间内，数千记搭建的帐篷已经被拆除了一半。原本还显得无比拥挤的地方，现在已然成为了一片荒凉的空地。然而天空中的乌云却还是没有消散，雷影也越耀的越来越加厉害。看来这场雨会持续很久，在这种天气下撤退可不是个好选择。除非是为了借助这场大雨来阻挡些什么......某些存在于空中的威胁。

    “我要跟乌利塞斯阁下谈话，请问他在吗？”

    来到剩余帐篷的最中央地带，伊芙向负责把手的两名士兵说明来意。但还未等士兵开口，帐篷内就响起了乌利塞斯冷漠的声音。

    “进来吧，伊芙-缇娜斯。”

    “......”

    推开帐篷的布门，伊芙走进了会议室。乌利塞斯正独自坐在椅子上沉思，就算伊芙走了进来也没抬头看她一眼，只是静静望着放桌上的地图。

    帐篷内的压抑让人感觉沉闷，伊芙适应着这些走上前去，也随着乌利塞斯的视线看向了地图。上面两条被特意所勾画出来的路线，显眼的率先让伊芙所注意到。

    “乌利塞斯阁下，请问让军队撤退是怎么回事？”

    “......就跟字面的意思一样，我们要将与魔族的战线后撤到多恩。”

    “？！”

    伊芙闻言表情瞬间变得震惊，要将军队的战线后撤到多恩，也就意味着要让那座城市被牵连进战火。

    “请等一下！这会让多恩的市民们，陷入战火所带来的灾害之中。”

    “大概吧，但我们现如今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

    乌利塞斯淡淡地给出答复，脸上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未变过。

    “杨娜已经在昨天先行出发了，她作为我们的代表，去通知那些过往的村子与城镇，好提前逃到多恩避难。”

    拿起方桌角落两枚有着雄鹿头饰的棋子，乌利塞斯将它们分别摆在了那两条事先规划好的路线上。

    “高兴吧，伊芙-缇娜斯。你弥补过失的机会现在来了，我要将负责军队的指挥权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