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哈……哈……”

    靴子踏过地面深厚的积雪，达米安每抬起一次脚都感觉无比沉重。发抖的身体皮肤被冻僵成了苍白色，就连血液的流动都变得缓慢。

    不能张开嘴大口的呼吸，自己刚才被冻伤的喉咙还在隐隐作痛。手里紧握着的是陌生人甩给他的短剑，漆黑的刃身上涂满了猛烈的剧毒。就算是轻微的擦伤也能至于生物死地，达米安本想用它来结束自己的痛苦，但心中的愤怒却支撑着他重新站了起来。

    不小心踩空摔倒在地上，但达米安却逐渐连疼痛都在感受不到，风雪和严寒麻痹了他的知觉。雪山上的地形大多数都凹凸不平，雪崩和结冰塌陷更是常有的事情。眼前的道路逐渐模糊地看不清，达米安只能凭借着感觉一步步往前攀爬。

    至少幸运的是这里没有什么障碍物，达米安总不至于担心撞到什么身上。这座山峰实在太过宽阔，一眼望去还以为是白色的平原。但转头便能看到的云层，在不断提醒着达米安仅存的意识，这里是距离地面多么遥远的地方。

    “？”

    突然意识到前方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去路，达米安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他颓废着腰肢睁大眼睛查看。

    白色的物体看上去并不高，最初还以为只不过是石头上覆盖了积雪。但那双血红色充满杀气的眼睛，告诉达米安并不是那样。

    “嗷呜！”

    呲着充满獠牙的嘴巴嘶吼，充满野性的白狼紧紧盯着达米安。它的双眼尖锐锋利地异常，随时要将视线内的达米安给撕裂一般。

    “是狼！”

    在看清了那究竟是什么之后，达米安下意识地快步后退，但迟钝的他却一屁股摔倒在了雪地上。

    白狼见状便以此为信号，迈开健壮的四肢对着达米安飞驰了过去。在雪山中能生存的动物很少，新鲜的肉类是这里所有生灵渴求的珍品。

    转眼之间白狼便飞奔到了达米安的面前，他在半空张开那张可以把头骨整个咬碎的大口，对着达米安脆弱的手臂便咬了下去。

    尖刀般锋利的牙齿陷进了肉里，飞溅的血珠从达米安手臂的伤口中飞出。连疼痛的叫声都没有时间喊出，狼口强大的咬合力，几乎快要将达米安的手臂整个撤下。

    野兽疯狂的哮喘声，第一次离自己如此之近。手臂上传来的疼痛感，迫使达米安失去的知觉和热量，在一瞬间都飙升了回来。

    另一只手中握着短剑，严寒帮他冻僵了自己的拳头。达米安再也顾不上别的事情，在自己的手臂被扯下之前，将漆黑的短剑刺进了白狼的脖子。

    然而以他微弱的力量，根本不能给与白狼致命伤，更别提身体无比虚弱的现在。但幸好武器锋利的程度，弥补了他肉体上的不足。那个黑衣人至少在这点上没有撒谎，短剑上的毒一旦中了果然是即死......

    昏死过去的白狼趴倒在达米安身上，沉重的分量让他动弹不得。胳膊上的伤口恐怖瘆人，从里面流出来的血液染红了白雪。突然之间身体变得温暖了起来，自己从未如此舒适过。狼的余温暖和了达米安，替他遮挡了空中飘来的风雪。

    疲惫的少年默默闭上了眼睛，他想要就这么在这里休息一会。虽然自己的手臂还在流血，但那都已经无所谓了。再也没有什么......能比一刻的幸福温暖更重要。

    “......”

    ——————————

    “叮！”

    冻霜的铁镐敲打进了坚硬的石壁，寒冷的风雪从上方不断吹下。贝蒂与玛琪两人一前一后，她们被固定的绳索倒挂在石壁上，下方则是看不到地面的万丈深渊。转头看去便是蔚蓝色的天际线，一生之中从未爬过如此之高的悬崖，玛琪不经感到一阵头晕。

    “呜哇......这要掉下去可就死定了。”

    攀岩在上方的贝蒂闻声回头，如果不是玛琪发声，她甚至没有察觉自己已经攀岩了这么高。

    “别往下面看，我们得抓紧时间。”

    “但是！爬到现在根本看不到尽头，这座山究竟有多高啊？”

    贝蒂听了也皱起了眉头，她抬起头仰望遥远的山峰，正如马琪所说地自己根本看不到尽头。攀岩到现在为止也已经花费了不少时间，两人的体力虽然都还有剩，但谁也不知道究竟还会这样持续多久。

    “你说得对，我们不能在这样磨蹭下去了。”

    贝蒂说着松开了一只紧握铁镐的手，向后摸索着伸向了自己腰间的剑鞘。拔出那把充当着法杖的细剑，贝蒂仰头看向了一脸迷惑的马琪。

    “准备好，我要松手了。”

    “唉……什么意思？”

    直接松开了另一只固定自己的手，贝蒂当着马琪的面自由落体摔了下了深渊。然而表情呆愣的她还没来得及惊讶，因为两个人腰间的绳索是互相连接着的，所以贝蒂的坠落也将马琪牵连了下去。

    “！”

    两人在半空中迅速地坠落，马琪发出了绝望般地惨叫声。同样坠落着的贝蒂在空中保持住平衡，将细剑赋予胸前对着石壁平静地咏唱。

    “……飞石移动。”

    土色魔法阵的光亮从尖端闪起，千年不变的石壁突然有了变化。宽厚的石柱瞬间破壁而出，宛如一条长蛇弯曲着向坠落的两人袭来。

    “过来！”

    用力拽住连接着双方腰间的绳索，贝蒂在坠落的半空中将马琪拉到了自己身边。搂住她的腰肢摆正好姿势，追踪二人袭来的石柱超越了她们坠落的速度。瞬间扭头接住下落的贝蒂，速度仍未降低地转而开始向山峰冲刺。

    “哦哦哦哦————！”

    石柱攀升的速度要比狂奔的马车还快上许多，飙升的压迫力将他们强钉在了石柱上动弹不得。短短的十几秒内就突破了云层，两人极速跨越了最终的山顶，来到了群山之间最高的顶峰。

    “呃！”

    攀升的石柱在一瞬间停下，将马琪与贝蒂两人给弹飞了出去。脸朝地的摔倒在雪地上，马琪借着余力一直滑行了老远。贝蒂则是敏捷的在雪地上翻滚了一圈，缓冲了被石柱弹飞的力量。

    山顶的景色跟地面大不相同，一片片白茫的雪地刷新了贝蒂的世界观。虽然在攀岩的途中就料到这里的气候不会太好，但也未曾想到会是一片冰天雪地的场景。

    “好疼疼……”

    马琪爬到在雪地上捂住发红的鼻子，她刚想抬起头埋怨一声贝蒂，却发现自己的面前不知何时正站着一个人。

    “欢迎，贝蒂-西格莉德小姐，马琪小姐。”

    “！”

    身披黑色斗篷的男人对两人做出了欢迎的姿势，马琪闻声瞬间从地上惊到坐起，快速蹬腿向后撤退了一段距离。

    贝蒂则是默默审视着这个神秘的男人，他突然出现在那纯白色的雪地之间，就连贝蒂最开始都没有察觉到他存在的气息。

    “你是谁？”

    不知名的黑衣人闻言向贝蒂默默鞠了一躬，反而态度虽然算得上是彬彬有礼，但他那几乎如雪花一般令人难以察觉的存在感，令人心中时刻都有种危险的感觉。

    “我是负责在此恭迎你们的使者，黑白之院已经准备好招待你们二位。”

    “你知道我们会来，是佩特拉那个小鬼告诉你们的？”

    最先怀疑暴露自己行踪的人就是佩特拉，贝蒂不相信那个小鬼跟无面者没有联系，她虽然外表看上去很纯真，但内心的城府却十分老练。

    “不，这是您自己暴露了行踪。这座山是我们的居所，任何一位试图攀岩这座山的人，我们都了如指掌。”

    否定了贝蒂脑海中的想法，黑衣的使者无奈地耸了耸肩。对于贝蒂的到来他们也是感到十分突然，但还是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应对。然而这个回答显然不能让贝蒂满意，她向来做事情都喜欢直言，而十分讨厌这种故弄玄虚的家伙。

    “净说一些玄意义不明的话语，你们无面者全都这幅模样？”

    “无面者？我并不懂您说的这是什么意思，千面之神的仆人当中并没有这样称号的一个人。”

    使者说罢便转身离去，贝蒂和马琪见状相互对视了一眼，两人虽然有些迟疑但也还是跟了上去。三人缓缓地行走在雪地之间，面前的无尽的道路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尽头。

    “……你们的那个变脸轨迹，世人都这么称呼你们。”

    “三戒大人确实拥有着无数样貌，但很可惜以我现在对千面之神的贡献，还不足被赐予那种力量。”

    “三戒，他是谁？”

    过去从未听过的新称号提起了贝蒂的兴趣，马琪则浑身发抖地靠拢在贝蒂的身后。比起两人似乎很重要的谈话，她现在更畏惧四周不断袭来的寒冷。

    “戒善、戒恶、戒欲、他们三位大人是千面之神最忠诚的仆人，我们所有人都应效仿的目标。”

    使者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明显的崇敬，但他仍然没有回头，只是默默地在前方带路。

    “他们现在在这里？”

    “……在，可也不在。”

    贝蒂闻言脸颊瞬间不爽地一颤，自己此刻想打人的心情是如此真实。

    “三戒大人对千面之神的贡献方式各有不同，他们负责的区域也并非全都一样。这里的黑白之院只是其中一处神殿，由戒恶大人负责进行管理。而其余两处的神殿分别由戒恶和戒欲大人管理，距离此处有万里之遥远。”

    “……”

    明白了为何在魔界也会有无面者身影出现的原因，贝蒂没想到他们的势力居然会如此之大。如果这个使者的所言属实，那么恐怕在回到魔界之后，必须得注重一下有关无面者的问题了……如果自己还能有一天可以回去。

    “其余的两处神殿位置在哪里？”

    “我并不清楚，我们黑白之院并不常与其他两处的神殿来往。”

    贝蒂持续注视着使者的背影，这种缥缈虚幻的感觉，令她仿佛想起了什么事情。

    “……当初入城的那一天，袭击马车的人也包括你吧？”

    “……”

    使者闻言突然停下了脚步，他慢慢地转过身看向贝蒂。斗篷之下隐藏的不知道是什么样一张表情，就这么一直相互沉默了许久，最终使者选择了无奈地叹息一声。

    “嗯，您猜测的没错。当时将你所乘坐的马车击毁的……就是我。”

    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贝蒂能认出自己这点让使者没有想到。也正是因为他当时造成的爆炸，戴维一行人才不得不在多恩多停留数日修正装备，现在想想这实在太奇怪了。如果是担心贝蒂这个魔族会在多恩惹出麻烦，何必要做出这样适得其反的行为。

    “……混蛋，你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甚至不惜造成那种混乱，不可能只是为了给我一个下马威吧？”

    “关于这点我向您道歉，不过当时我有注意下手的分寸，应该不会有人受到太大的伤害。更何况……那种程度您难道还应付不了吗，魔族军龙骑士统领大人。”

    “！”

    身旁一直沉默的马琪闻言突然一惊，贝蒂的真正身份让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还以为贝蒂只是个普通的魔族士兵，但最后还是很快地就释然了，毕竟自己早就知道她心中一直隐藏着什么秘密。

    “……至于我们真正的目的，虽然从你们的立场看来难以理解，但我们其实是为了保护你们。”

    “？”

    贝蒂确实是难以理解使者在说什么，以现在的形式最为能称得上是敌人的，就只有他们这帮不敢以真面目世人的家伙了。

    “保护我们，你在说什么鬼话，现在还有比你们更危险的敌人吗？”

    使者闻言迟疑了一瞬，对此就算是他们也没有办法。就算对活着的人类来说是恐怖的象征，在已经死去的亡灵眼里，也只不过是另一具上好的躯体。

    “……很遗憾的告诉您，有的。”

    话音落下使者随手打了个响指，本是一片白芒的无尽雪地，浮现出了它所隐藏的真正姿态。

    “欢迎来到黑白之院，戒恶大人正在里面等待着你们。”

    拥有着数千阶梯的钟塔神殿，在面前等待着她们进行攀爬。